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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三笑酒店见朱贵,夜路走多亦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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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是吃醉了酒的醉汉,这里不是耍处,惊动了我家主人,教你有命来,无命去,一身骨肉只做了牛肉包子,快滚,莫再撒泼。”

李牧之还不相饶,这一趟夜路怎会白走,再猛敲一阵,那店小二只当是醉汉闹事,闭目再睡,根本不管。

李牧之大喝一声:

“小二,我果是你家主人亲友,从山东一路投来,再不开门,一把火点了你家鸟店,烧作白地。”

店小二自然不惧,只是听到了从山东一路投来,不觉一惊,掀起被子看向门外小心询问道:

“山东哪里?”

李牧之胡诌道:

“自然是山东济州府。”

店小二愣了一下,自语道:

“山东济州?梁山泊附近的济州?是哪个头领来了?”

李牧之再猛砸店门:

“快些!快些!莫再纠结!”

店小二不敢托大,哪敢耽误,立时从桌上跳下,托着油灯,去了后院,良久,李牧之就从门缝看到一个好汉领着三个火家(手下)将前堂点的如同白昼,亲自打开房门。

还未曾说话,李牧之抢身进来,盯着三笑酒店主人上下打量。

看那人时,巾帻缠头,身穿短衫,脚着一双精靴,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三叉黄须,此人正是梁山泊第九十二头领旱地忽律朱贵,只把头来顺着灯火去看李牧之,不由得一惊:

哪里来的做公的?深夜至此,还用妇女汗巾蒙面,不是吃醉了酒?

李牧之不等眼前汉子说话,抢先威吓道:

“好大胆的梁山贼寇!不知东京做公的极多,老爷早就盯上尔等,今夜特来拿你,借尔等项上人头,成全我一身富贵!水泊草寇!天威降至,还不束手就擒等到几时?”

旱地忽律朱贵左右三个火家登时惊了,五官挤做一团,本都睡意正浓,这一下全部惊的清醒,如睁眼罗汉,快步要来捉了李牧之,登时结果,将精肉片为子,肥肉煎油点灯。

可旱地忽律朱贵果然真好汉,听了面色不不改,双手摊开拦住左右,唱个喏,恭敬笑道:

“老爷莫要耍笑,东京乃天子治下,太平盛世,做公的极多,到处贴着梁山魁首宋江、玉麒麟卢俊义、智多星吴用等辈的画像,怎敢来这里送死,老爷该是吃醉了酒,拿我等百姓寻乐子,夜深了,还请老爷回去,莫要耽误明日官衙画卯。”

“哈哈哈哈!老爷我是在逗你等耍笑。”

李牧之刚才耍诈试探,为求真伪,看店中火家反应,必然是梁山泊贼寇,确认无二,端的自在起来,又恐别的什么人看到三笑酒楼开门点火,还当是正在做酒食的勾当,便走到墙角,放下两个条凳,兀自坐了下来,大喇喇地说笑道:

“既然不是梁山贼寇,那便伺候老爷饭食,那小二快关门房门,只点一盏油灯,那茶博士(小二)端来凉茶,店主人前来与我说话。”

三个火家哪里见过李牧之这等怪人,说这等怪话,明明不曾见过,却表现的熟识的紧,纷纷看向旱地忽律朱贵拿主意。

旱地忽律朱贵也是丈二高的金刚摸不到头脑,不知李牧之是何用意,若是别处,只教李牧之竖着进来,没命出去,精肉做了人肉包子,可此间毕竟是天子脚下,不敢妄动,那人穿的又是官服,只能虚与委蛇,慢慢试探,便对左右火家命令道:

“还不赶紧按官老爷所言行事,等到几时。”

三个火家一个关门,一个吹灯,只留了一盏,放在李牧之跟前,店内再度昏暗,再有一人去给李牧之奉茶。

旱地忽律朱贵则亲自试试李牧之成色,大着胆子,面不改色,笑意盈盈,坐定李牧之对面,试探道:

“老爷在上,莫不是皇城司的大老爷?”

李牧之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穿的黄门袍服不觉一愣:

“好厉害的汉子,一眼便知,我这穿的可是黄门袍服,你如何一眼看穿?”

旱地忽律见李牧之实诚,也坦言说道:

“常言道这酒楼做的不仅是酒食买卖,更是人情生意,南来北往的客人,都不敢怠慢,尤其是在天子脚下,哪个都惹不起,一个不小心,便吃罪了贵人,小人又是店主人该记得各路神仙,恰如眼前老爷,虽穿黄门服饰,可是露出了马脚,这才让小人识得。”

李牧之疑惑道:

“我蒙着面,如何露出马脚?”

旱地忽律朱贵指着李牧之脚上靴子笑道:

“老爷莫惊,适才进来,小人看到老爷穿的金丝雁翎靴,该是皇城司的官吏老爷,再看你长身体健,腰细膀阔,腰跨长剑,该是皇城司武官,小人若是猜中,老爷莫怪,若是猜错,只当是耍笑。”

李牧之对着眼前好汉点头道:

“好眼力,在下正是皇城司的公人。”

“哎呀。”

旱地忽律朱贵故作吃惊:

“老爷该是吃醉了酒吧?看你穿黄门袍服,带着女子汗巾,又是皇城司人,听闻皇城司新来的皇城司使李牧之大人也是严厉紧俏的汉子,眼里揉不得沙子,治下皇城司乃东京第一好衙门,只为百姓做主,老爷切莫耽搁,明早贪睡耽误画卯,老爷您也吃罪不起啊,还望早归。”

李牧之不急说出来此缘由,继续逗他一逗:

“李牧之算个什么,老爷我属螃蟹的,在皇城司横着走,哪个敢惹,就是明日夜里画卯,又有何惧。”

旱地忽律朱贵听了惊出一声冷汗,拱手求道:

“不是耍处(不要开玩笑),皇城司老爷莫不是深夜来此消遣我等?此话若是让李皇城使听了,不割我等耳朵?快些走,大老爷不怕,小人胆寒,千万,千万。”

李牧之只是偷笑,也不回话,朗声喝道:

“老爷走了一声臭汗,茶博士上茶!”

旱地忽律朱贵早已猜到眼前汉子不是来敲诈勒索便是察觉了什么,定是硬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轻轻敲了三下茶桌,回头喝道:

“快些上茶!”

茶博士这才端着茶壶,只拿了一个茶杯而来,放在李牧之前,转身离去时对着旱地忽律朱贵点头示意,茶壶中下了蒙汗药,只要李牧之喝了,少时便能麻翻,除此祸胎。

如此细节,怎会逃出李牧之眼睛,当即大喇喇的倒了一杯,一手掀起汗巾,一手端杯喝茶,旱地忽律朱贵心中耻笑:

门前大路朝天边,你不去走,这里小店地狱门,你却偏闯,端的不知死活,长得一身腱子肉,明日就当水牛肉卖了。

李牧之喝了一口,便对着一旁喷了出来:

“这茶味道不对,该是有蒙汗药吧。”

旱地忽律朱贵这才惊惶:到底是何人?竟然能在浓茶中尝出蒙汗药,难对付的紧。

“老爷莫要耍笑,小人先喝一口便罢。”

旱地忽律朱贵说着就要来抢茶杯,实则手中藏着解腕尖刀,对着李牧之喉头猛地刺来,李牧之只是微微一笑:

“好歹毒的手段!只是遇到了老爷!性命不该给你!”

李牧之身体往后一仰,一把抓住旱地忽律朱贵持解腕尖刀的手腕,猛地使出百十斤气力,那朱贵哪里挣脱得了,只看着自己手腕却也似老虎钳子死死夹住,又火辣又疼痛,不停自己使唤,往自己喉咙插去。

旱地忽律朱贵见此不妙,只是苦着脸求道:

“好汉绕我性命!”

“饶你容易,切莫耍手段!”

嗖一声,李牧之抓着旱地忽律朱贵手腕一甩,解腕尖刀插在后面伺机而动的茶博士脖颈旁的墙壁,不差分毫,顿时吓得尿了一裆。

旱地忽律朱贵得了性命,立刻纳头便拜:

“敢问好汉姓名?”

李牧之淡淡一笑,震慑住了梁山贼寇,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按在手中:

“此物旁人看不得。”

旱地忽律朱贵喝退三个火家,此间只有李牧之与他二人,这才双手接过,顺着灯火一看,不觉失声:

“哎呀,莫不是公明哥哥的族弟,我梁山眼线?好兄弟,何不早拿出此物,如此大动干戈,伤了兄弟情分,若是吃罪了兄弟,我如何敢回梁山泊见公明哥哥。”

李牧之拉手安抚道:

“我是梁山外人,素闻梁山兄弟都是火烈的性子,我若拿出些手段,如何指使得了你等?”

旱地忽律朱贵指着令牌上宋江二字道:

“好兄弟说笑了,就凭这上面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宋江)二字,便能令我等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哪个敢违,今后兄弟只一席话语,我等无敢不从。”

李牧之收起令牌说出实情:

“上次见公明哥哥,那旁边的黑旋风李逵恁的胆大,没说几句,便要活劈了我,只当是梁山好汉全伙皆是如此,才不得不略施手段,与哥哥耍笑。”

“哈哈哈哈!怪到来兄弟如此,原来是李逵那厮在兄弟面前无礼,不怪兄弟,在下梁山好汉坐九十二把交易,上应地囚星,人称旱地忽律,名朱,单讳贵,朱贵是也,不知道兄弟高姓大名?”

李牧之亦是信口胡诌道:

“在下乃是公明哥哥亲族兄弟,姓宋,家中排行老大,叫我宋小乙的便是,在皇城司谋个差事,为我梁山泊做事。”

旱地忽律朱贵点头道:

“公明哥哥早有交代,见到此令牌如见宋公明,宋家小乙哥有此令牌,便如公明哥哥亲至,既然蒙面,不肯露脸,那必然是有要紧的事了,兄弟直说无妨。”

李牧之正要说时,不觉腹中饥饿,兀自咕咕叫了两声,李牧之尴尬不已,好在有汗巾遮脸,早已羞红了面皮。

旱地忽律朱贵并不见怪,反而关心道:

“宋家小乙哥莫不是没吃饭?”

李牧之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此前施展枪棒半个时辰,累苦了兄弟,适才听孩儿们说早已封灶洗锅,不知打扰否?若是打扰,事情说罢,便去别处吃食。”

旱地忽律朱贵热情道:

“都是自家兄弟,便是自家买卖,来到家中,何须见外,又是公明哥哥亲族,我等怎敢怠慢,不过一顿饭而已。”

说罢,旱地忽律朱贵转头看向身后对着厨帘后面喊道:

“打火烧饭,只管上好酒好肉,不可怠慢。”

不过多时,安排鱼肉盘馔酒肴,热情款待,李牧之这才放心吃喝,与旱地忽律朱贵聊得火热。

方才知晓旱地忽律朱贵往日做下的勾当。

朱贵,原是沂州沂水县人氏,早年王伦还是梁山水泊之主,山寨里教他在山寨附近开酒店为名,专一探听往来客商经过。

但有财帛者,便去山寨里报知,但是孤单客人到此,无财帛的放他过去,有财帛的来到那里,轻则蒙汗药麻翻,重则登时结果,将精肉片为羓子,肥肉煎油点灯。

梁山大聚义后,在南山酒店搜集情报,因几次招安不成,宋江为打探东京情报,特将精明强干的朱贵带着几个孩儿至此,在天子脚下开了这家三笑酒店为耳目。

李牧之听了,仅凭自己刚来诈唬说来拿梁山贼寇,旱地忽律朱贵淡定自然,不露丝毫破绽,凭这一点,就知道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牧之酒肉饭食吃的肚圆,吃酒不觉沉醉,力不胜酒,有些飘然,好在早有准备。

便把火药局都虞侯张力所赠制造突火枪图纸装成书信,火漆封盖,交递旱地忽律朱贵手中,谨慎说道:

“烦劳哥哥将此书信交与梁山泊轰天雷凌震,此书信只有他能看懂。”

旱地忽律朱贵小心接过,放在桌上疑惑道:

“兄弟放心,咱梁山泊神行太保戴宗戴院长每隔六日便来与我接头,七日之内送到,半月内就有回信,兄弟切莫担心。

只是好兄弟初次登门,劳烦兄弟,本不见怪,也不该多问,挡不住兄弟好奇,为何不是交给公明哥哥?里面写的什么?”

李牧之自然知晓,里面不但是制造突火枪图纸,更有李牧之自己的想法,寻常突火枪乃是竹筒所做,且是单发,李牧之担心一旦使用,先不伤人,却先伤己。

故此想要轰天雷凌震用铁水铸造,最好能是连发的左轮,再不济,也是连发的铁手枪,只要能方便隐藏,连续杀人,不嫌快慢,如此便好。

可对旱地忽律朱贵不便说起,一来此事私心,传出去怕梁山旁人说李牧之利用梁山兄弟,不能服众,二来此事比较复杂,旱地忽律朱贵他省得什么,便胡乱说了几句。

旱地忽律朱贵自然是妙人,见李牧之问东答西,胡说八道,也不好再相问,继续劝李牧之吃酒。

只是李牧之为人太过谨慎,除了自己谁也不信,吃饭喝酒之时,只是将荷花汗巾轻轻撩起,旱地忽律朱贵看不清其面容,就此作罢,把酒来劝。

再饮过数杯酒,昏昏沉沉,天旋地转,时间已晚,李牧之拂袖而出,踉踉跄跄,取路回府邸去。

旱地忽律朱贵害怕夜黑出事,欲派人护送李牧之回去,李牧之虽然喝的头麻,但还清醒,只恐让这伙梁山兄弟知晓其住处,得知其身份,故而坚决不肯,自己孤影向前去。

朱贵争说不过,只得放任自由,早早回去睡了,李牧之交代之事不在话下。

一顿好酒饭,吃的高兴,不觉夤夜已达,李牧之私事已了,抬头遥看月色,已是子时头牌,身虽昏沉,心中欢喜,身披月光,脚踏月色,便轻快投自己府邸而去。

只抄近路而走,不怕他人看到,走的宽明大道,绕过汴京桥,穿过几个巷陌,再有三个街角便是自己府邸。

李牧之哼着歌谣踏碎月光,忽的,前方闪过一人影,隐遁于黑暗之中。

“嗯?吃酒醉客?梁上君子还是赶路行客?”

李牧之刚一楞,背后传出几声轻快脚步声,回头一看,又一个人影闪过,却也似过街老鼠,不留痕迹。

“不对!”

李牧之惊得酒醒五分,仇人太多,性命攸关,怎敢大意?

往日每每出门都是皇城司军汉骑马保护,不敢分离,唯独今日为见梁山兄弟,害怕走漏风声,这才独身而行。

“是何人戏耍本官?快些出来!我皇城司数百好汉全伙就在附近,以我为饵,设下圈套,再不出来,有死无生!”

李牧之咋喝一声,整个宽阔街道回荡着他的叫喝声,却不见有任何回应,可李牧之心思敏捷,耳目通灵,刚才两个人影出没,绝非偶然。

然此刻距离皇城司还是自家府邸都有距离,李牧之倒也不惧,只是今日疲惫至极,适才吃酒吃肉,只是恢复了些气力,但双腿依旧打颤。

立定街道,环顾四周,除了月色遮蔽黑影多,寂静寥落无人声,偶有夜猫跑去,老鼠走过,哪里寻得到人影。

周遭关灯百行各业,此刻好似冰冷棺材无数座,李牧之观察已久,诈喝也不见功效,不由得皱眉嘀咕道:

“莫不是我吃醉了酒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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