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咬了咬手指，游歌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瞌睡送枕头，好得不能再好了。
只是，他一个二皇子的手下在大皇子的地盘潜伏的身份，为什么要帮她一个只有虚名的洵王府的小王妃呢？
或许是李安的脸上真的藏不住事，惹得男人笑出了声。
游歌将酒杯推远一些，喉咙越发滚烫，他声音更沉了，“时辰到了，游歌该回去了。小郎君，听说浣花坊的窗外景也格外诱人，尤其是三楼。”
他起身，潇洒地活动活动筋骨，越过李安的时候，恍然间弯下腰，贴近那小巧的耳垂，“小郎君，记得想游歌。”
“……你！”
李安被扎了一针似的，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当即瞪着眼睛就仰后摔在了地上。
等她捂着滚烫的耳朵爬起来想骂人的时候，游歌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妖孽！”
她咬牙切齿，想多骂两句，可是看在男人说的话还有点用的份上，暂且原谅他的唐突好了。
再有下次，直接拖去乌衣巷扫屎！
李安愤恨地结了账，顺带打包了一只烧鸡，鼓着腮帮子，满脑子都是奴役游歌洗茅房的画面，回了洵王府。
也就没看见，在她身后，一辆挂着洵王府宫牌的马车，跟了她一路。
马车内，典雅布置，男人放下围帘，面庞雪白，眼眸半阖，清隽淡雅，气态轩昂，漂亮地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查。”男人声音清冽。
“是。”
压抑，窒息的气场，直到在回到清风苑，看见书房门扉上插着的两束清柳枝条。
“谁在门上插柳条了，清明插这个，招鬼吗？”
十一打眼就看见了，张嘴喊道。
宋竟尧抬眼看他。
十一答闭嘴，把外头正好路过的下人喊来。
“回王爷，这是小王妃晌午去护城河那边爬树折来的。”
宋竟尧那双幽暗冷冰冰的眸子，毫无感情，只是站在那里。
下人埋头继续说：“小王妃说，蜀中那边有清明折柳的习俗，插在门扉，可以为家人赐福驱疫，福寿康宁。”
缱绻的睫羽煽动，“其他院子，可有？”
下人摇头：“只有王爷这里有。”
“下去吧。”
清柳枝条是直接插在门扉上沿缝隙里的，只要推开门便会掉落。
宋竟尧在书房廊下负手而立，许久：“累了，回去。”
十一看不懂什么意思，只能伺候着主子回了清风苑主卧。
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不论夏三伏，冬三九，每日睡前都会在书房坐会，才会回去就寝。
这是，柳条真把招鬼来了？
瑞香苑。
李安跟喜鹊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听着下人之间听来的各个府上的闲话，一边分食带回来的烧鸡。
乐不思蜀。
有了游歌的点拨，李安这几日去浣花坊的势头更迫不及待了。
依旧每日安排十一给她卖珍宝，换银票，然后偶尔去乌衣巷溜达溜达。
晚上再去浣花坊找连筝。
连筝对于这个小公子的热情也逐渐适应，本来只当他和旁人一样，对她有所图谋。
哪知后来，只是对她好，陪她解闷，根本没有越矩的心思。
即使她各种试探，甚至下套，更有两次狠下心引诱两分，这找小公子也是坐怀不乱，心无旁骛。
防备心，也就降了。
“虞公子。”连筝关了房门，转身伺候着人脱下面具，又倒了杯茶水端来。
“谁以后娶了你，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多体贴入微，还长得漂亮。
一开始还碍于规矩，见面的时候佩戴面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直面相对了。
李安觉得自己得亏不是男人，这徐徐图之的手段，太厉害了。
搞不好真遗传了她爹那个风流浪子的几分天赋，对待美人就是有耐心。
“吃了吗？”李安每日一问。
“用过了。”连筝温柔看着她。
李安端着茶杯，在屋里转悠，发现来了一个月了，这屋里的窗户还真的没打开过。
她试探性地推开了一扇窗，外面璀璨的灯和嘈杂调笑声，裹着丝竹管弦，涌了进来。
她将另一扇也推开，喝着茶望去。
“……天！”
手中茶杯微晃，李安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怎么了，虞公子是看……阿云！”连筝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李安看着对面面戴金丝面具的男人朝她笑笑，然后打手揉了揉与他并排站在一起的小男孩的头顶。
然后见他好像跟小男孩说了什么，那个男孩依依不舍地望着她们这边，只是两眼，对面的窗户就被男人关上了。
李安这边也立刻将窗户关上。
连筝太久太久没有看见弟弟了，眼眶湿润，不解地看着李安。
李安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内室。
她一直知道有浣花坊有人暗中在监视连筝和她，只有躲远些，才敢轻声开口。
“连筝，那是你弟弟，连云吧？”
连筝只知道这个小公子身份不简单，非富即贵，自知瞒不住，只能点头。
“他现在很好，你看见了。”
连筝红着眼睛，还是点头不语。
李安：“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连筝：“……没有。”
李安不逼她，给她时间消化，毕竟关乎她们性命。
倒是她都忘记了，怜梦泽和浣花坊的建筑格局几乎一样，而且内部等级排序也是相同。
所以怜梦泽的不夜宫位置，正对的就是浣花坊花魁住的位置。
不过这两位都是千金难见一面的主儿，晚上营业的时候，这窗户自然不会开，还真不会想到隔着一条路就是遥遥相望。
李安以前只怨宋承义和宋辰光兄弟俩啥啥都爱争一争的毛病，今天倒是挺多谢他俩的恶趣味了。
游歌啊游歌，倒是你，要做什么？
良久，连筝抹去眼泪，红着眼尾，“虞公子，你究竟是何人，接近我又所为何事？我一个罪臣之女，现又沦落风尘，还有什么可图的？”
她不等李安开口，坚定道：“别说你图我美色，唯独这个你不会的。”
李安挠挠鼻子，“你愿意信我吗？”
“不敢信。”
“那你信老滑头吗？”
连筝皱眉，“虞公子是如何知道？”
李安说：“你弟弟为了救你找到了他，然后他们全被怜梦泽抓走，你是知道的。”
连筝点头。
“老滑头后来是我救走的。”
连筝不可思议，“那我弟弟……”
“当时情况很乱，我根本见不到他，方才匆匆一瞥，也是第一次见。”说到这个，还真的要好好谢谢游歌。
“虞公子为何要如此执着我姐弟二人？”
“报恩。”李安如实回答，“不过却发现背后关系甚大，我执意要蹚浑水，气得我夫家已经半个月没有与我见面说话了。”
“夫……夫家？！”连筝震惊。
李安意味深长地笑着：“昂，我为了你姐弟二人，牺牲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