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济的话大大出乎关翎意料。
王慕晖家传的兵主解羽佩来自与伊萨一模一样的纪氏先祖？
关翎低头看了看兵主解羽佩。
她流落西国遇到伊萨，莫非冥冥中有天意？
他不会真的是……
她兀自诧异之际，尾济又握住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脖颈旁闻来闻去。
虽说知道二皇子双眼不便，作为一条龙可能不得不这样分辨周围状况。
但他现在变成伊萨先祖的模样，扯开她的领口，直接把脸伸进去，举止比她平时更肆无忌惮。
关翎忍不住害羞。
“奇怪，除了龙息石，有其他熟悉的味道。”
二皇子吐息清冽，浑身芳香扑鼻，闻之神清气爽。
假如是小龙的模样，这样攀在人的肩膀无甚问题。
化作人形这姿势一言难尽。
“快住手！快住手！”
关翎使劲挣扎，要挣脱他的手。
“怎么了？”
尾济奇怪地抬起头——这样一来，他的脸反而贴得更近，忽闪忽闪的睫毛，直戳到关翎脸上。
她几乎不敢呼吸。
“二皇子怎能对我这样成熟的淑女上下其手？”
她轻轻推了推他，让他站直身体。
“有何不可？”
尾济一脸纳闷。
太祖到底怎么教两个儿子的？
难怪太宗民间艳闻那么多。
“男女授受不亲。二皇子化作人形后，不可与女子这般亲密。”
“只能与男子亲密？”
“也不行！”
“做人怎么这般麻烦？”
尾济糊里糊涂地松开了手。
“一旦成了人，就要与同伴刻意疏远冷淡，甚至不如兽与兽亲密。”
“不是这个道理。”
关翎感觉与小屁孩儿说不通。
“人过了一定年纪，男女间会陆陆续续互生情愫。假如自己喜欢的人，跟其他人举止亲密，岂不是要伤心？”
关翎尽量解释。
“所以为了避免喜欢自己的人伤心，一定要与其他人保持距离。假使二皇子哪天有了两情相悦的女子，你与她这般亲密，那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若我喜欢的不止一位女子呢？”
不愧是太祖的儿子，太宗的弟弟，一开口就是这么人渣的想法。
“以前有个男人，他喜欢了一位又一位女子。后来他死了。”
关翎朝尾济“哼哼”了两声。
“用情不专的男人都是这种下场。”
二皇子显然吓到了。
“人世这么险恶，难怪沓古托不放我出去玩。”
他张口闭口“沓古托”，听上去与鹘霜王颇为熟悉。
“他不放你出去玩，却拿你当作武器？皇子可知道我是被你一口吞进来的。”
“诶？”
皇后说的事，尾济毫无印象。
他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你遇到的应该不是我，而是我的龙气。大概是发现你的龙息石，才会把你吞没。”
“龙气？”
“是啊。”
尾济抬起手指，指尖冒出一阵紫光，化作一尾指头大小的小龙。
“龙神与普通龙不同，周身覆盖龙气。这些龙气可自化为龙形，帮忙做点小事。”
关翎见过诏明役使小黑龙，也听红袖提起抵挡逐疫兽时，皇宫里出现过小白龙。
那莫非是四皇子与皇上的龙气？
她好奇地用手指摸摸那条紫色小龙，小龙顺着她的指尖环到她手指上，脑袋往她手背一搭，阖起眼睛直嗦鼻涕泡。
它的身体温热，趴在手指上倒挺舒服。
“皇子不知道它做了什么？”
“它平时听我的话。我若睡着了，就在我周围守卫。”
“皇子既然身在东莱灵殿，怎到了鹘霜，还纵容鹘霜王用你的龙气为所欲为？”
“一两百年前有人把我盗出了灵山。中途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时已在陆西。几经辗转到了沓古托手里。”
“皇子不想办法回去吗？”
“我不认识路呀。”
尾济回答得理直气壮。
……也是，他双眼看不见，这副模样又无法跟普通人打交道，除非在西境外遇到对华英国那堆秘要了如指掌的人，否则难以返回。
偏偏华英国那堆神秘之士，除非打仗，不去陆西。
“纵使皇子被迫依附鹘霜王，也不该助纣为虐帮他与华英国为敌啊。”
“这话怎么说？”
尾济一头雾水。
“你可知我是谁？”
关翎说了一遍她流落西境为鹘霜人软禁的经过。
“我原不懂鹘霜王为何放心希尔领兵离开萨拉赫斯奔赴河谷，使得萨拉赫斯城防空虚。如今想来他有自信兵分两路，独自在此牵制我们，至少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手里有你。”
关翎由官邸一路前往比武场时，发现城内守卫少了许多。前几日嘈杂的城郊，今日也安静下来。
希尔为了防住河谷，应该调走了城里大半兵马。
虽说华英国的部队除河谷以外别无其他通途可以抵达萨拉赫斯，不过她无法想象沓古托大意到不作任何准备以应对突发情况。
尤其今日是在鹘霜百姓面前比武，不允许失败。
尾济皇子乃太祖与清源皇后嫡子，除太宗檀济外，恐怕现今天地间再难找到比他血统更纯粹的神明。
需知当年清源皇后凭一己之力让数十万敌军化为尸山血海。
华英国对她的尊重，非出自追思怀念这类居高临下怜悯的心态。
有皇后嫡子傍身，沓古托当然不害怕华英国的铁骑。
他有胆量挑衅华英国，底气源自于何，关翎现在知道了几分。
只是这“几分”太过荒谬。
“鹘霜王许了皇子什么东西？你为何听命于他？”
“我并非听命于沓古托。我与他是朋友。”
尾济眨了眨那对无法聚焦的眼睛。
从阿西亚打听到的情报来判断，二皇子可能在沓古托少年时就认识他。
“沓古托的母亲是雁族女子，在生下他之前已有丈夫。他的父亲为了抢夺他的母亲，杀死了他母亲的前夫。他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自尽。由于怀疑他不是先王之子，所以他从小在宫里受尽冷眼。”
听说沓古托不愿称王与出身受人非议相关……
“他是雁族之后，还遵守对雁族不利的规则，与我的侍卫比武？”
“他与雁族比武了？”
尾济似乎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很快想明白原因。
“沓古托的母亲是银发雁族，嫁了一名黑发雁族。前一任鹘霜王则是檀塔斯人，这导致沓古托常年因容貌备受争议。他必须维护对鹘霜人有利的规则，来证明自己有檀塔斯人血统。”
偏袒雁族的话，有如在承认自己不配握有王权。
这两人因为同病相怜成为了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