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何亮是迷茫和慌乱的。
直到中年人把他送到家附近，他都是懵的。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天空中逐渐下起了小雨。
山城就是这样，每到冬季，总是弥漫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而且一下就是好几天。
而到了夏天，却像是老天爷在洗澡一样，大雨滂沱不断。
眼下脚下还是石板路，转过弯，就是泥土路了，看了看脚下的皮鞋，何亮把装有笔记本的包揣在怀里，闷着头朝家里跑去。
冬天天短，回家后，屋里已经有昏暗的灯光了。
一进院子，两套堂哥送来的桌椅已经被放置在厨房的棚子下面。
灶上还冒出的烟，何亮知道，家里人已经吃过了，但肯定给他留了。
要是还像以前一样，此刻的他应该是顶着雨在码头卸货，而妻子徐小菊，则在靠墙的地方，搭个简易的棚子等他。
等他们俩回来，孩子们应该已经写完作业，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像这样能正常吃饭的时候，还真是少之又少。
推开门，弟弟妹妹们都在写作业，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趴在床上，徐小菊已经起来了，此刻正借着灯光，缝缝补补的。
听到推门声，徐小菊抬头看一眼，看到是何亮，眼神都亮了，兴高采烈的要下床：“亮哥，你回来了，我给你去热饭！”但起身时，那股疼痛，还是让她脚下一软。
何亮赶忙过去，一把把徐小菊搂进怀里：“你歇着，我自己热。”
弟弟妹妹看了一眼二人，都没说话，再次各学各的。
以前还能羞一下哥哥和姐姐，现在不行了，人家都结婚了，已经可以合法的拉拉扯扯了。
何亮把徐小菊扶上炕，然后把包递给徐小菊，脱了外头，把袖子也冕起来，然后打开桌上的缸子看了看。
米饭，干的，有野菜，也有牛肉罐头。
标准的盖浇饭，多少还冒着热气。
“你们吃的啥？”
“哥，我下学回来，嫂子就已经把饭做好了，和你一样，一人一份盖浇饭。”
何亮点了点头，堂哥拿来的米面不少，够他们吃很久了。
弟弟妹妹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老是喝稀得，对身体不好，几个孩子都又瘦又黑的。
“作业写完了没？”
“差不多吧！”几个小家伙都会达到。
弟妹中，何雪年纪最大，同时成绩最好，此刻已经写完了，然后把自己的作业收进一个塑料袋里，懂事的给哥哥腾出一个吃饭的位置。
何雪的书包是个塑料袋，不光何雪的是这样，其他几个孩子的都是。
他们夫妻，实在是没钱给孩子们置办书包，哪怕自己做一个的钱都没有。
何亮脑海里再次想起了马华的话：“何亮，你是男人，你是家里的支柱，一家人都指着你呢，你要是赚不到钱，他们的日子很难的。”
是啊，因为没本事，只能去做棒棒，只能赚一点辛苦钱。
日子确实很难！
“小雪，去你嫂子身边，把包给我！”
“哦哦。”小雪看着何亮的皮包，满眼都是羡慕，但懂事的她，什么都没问，她知道哥哥和嫂子养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何亮先是从包里取出一份合同，应该就是合同这个词吧，他们乡下人都是叫契约的。
“停一下，我给大家说个事。”闻声后，所有人都看着何亮，不明白为啥哥哥现在还不吃饭，等会饭就更凉了。
“我...不去码头了，小菊，你也不用去了，我有了一份工作，能养活我们所有人的工作，这个是合同，小雪给大家念一下。”
能养活所有人的工作，那一个月得有80块钱了吧，啥工作啊，工资这么高，何雪有些不相信的接过合同，开始念了起来。
“......”
“工资暂定为500元每月，等项目正式运转后，再视情况提升或按月追加奖金......”
何雪脑子都是懵的，500元一个月，好多家一年的收入了。
一斤肉才八毛钱，500元是多少斤肉，何雪想都不敢想。
何雪拿着合同的手都在颤抖，说话的声音也随着颤抖了起来，接下来的一些条款，何雪的语速极快，几下就念完了。
“哥，我们家有钱了，有钱了！”念完合同的何雪，一把扑在何亮身上，激动的眼泪都掉了出来，顺手把合同给放在桌子上，几个小伙，还是有点懵，他们对钱的概念不是很清晰。
有钱了，能吃饱了，能买个书包了，能买笔了，她也再不用捡同学剩下的铅笔头了。
“呜呜呜！”小姑娘趴在何雪身上哭了起来。
“起开，一边哭去，别把给我发的工作服给弄脏了，我明天还得穿呢！”
何亮轻轻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这几个孩子，跟着他和小菊的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了。
何亮把合同递给何雪，同时又从包里拿出两沓钱：“这个钱也递给你嫂子，这是预支给我的工资。”
交代完之后，何亮从包里拿出了今天记录的笔记本，开始一点点的看了起来。
何雪拿着钱，就像是烫手的山芋，忙不停的把钱递给自己的嫂子。
这有多少钱，她从没见过。
这些钱，是回到山城饭店，马华交给他的。
“何亮，这是师傅给你预支的工资，好好干，争取早点把这个钱还上，明早还是有车去接你。”
这是何亮下班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想拒绝，但是他真的没办法拒绝，他真的太需要钱了。
有了钱，他有好多的事情能做，他有太多的想法了。
另一边徐小菊把合同收好，她也是读过小学的，她也明白这份合同的重要性。
收好合同后，她和何雪一人拿着一沓钱开始点了起来。
一张，两张，三张...一百张。
这是一万？
两双眼睛相视一眼，然后再次开始点钱。
“嫂子，一百张，你呢？”
“一百张！”
“嫂子，这是两万！”
“嗯嗯！”
“预支给我哥的？我算算，这是预支了多少？”
“嫂子，这是预支了三年零四个月的工钱啊！”
“嗯嗯！”徐小菊还是看着这两踏钱发懵。
这可是两个万元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