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菲叫了一声，又四下看看，确认附近没人，才快步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
唐允安把帽檐压了压：“这都认得出来？”
“脸遮住了，但身形和气质是挡不住的。”方菲兴致不高，直奔主题地追问，“既然非必要不见面，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刚才我也去医院了，叫了你好几声，你没听到我就来楼下等了。”唐允安说着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递到方菲眼前，“找到傅荆川当年撞击我和你爷爷的车了，去年被海上捕捞队从海中捞起，因无人认领一直放在交通分局的事故车辆停车场。”
唐允安说着放大图片，方菲不大懂车，加上在海里泡了很久，车身被海水腐蚀得很厉害，她蹙蹙眉头：“确定是同一辆？”
“确定，发动机的编号是一样的。”
唐允安离她很近，她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我知道了。”
唐允安看出方菲的心情不是很好，解释说：“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刺激你，只是希望你能别人傅荆川对你的好，而心慈手软。那些都是假的，他太会演了。”
方菲抿抿唇，却没笑：“我知道，谢谢你特意告诉我这些，他催我回去，我先走了。”
唐允安冲她握了握胳膊：“加油。”
“嗯。”
方菲开车回到公寓，家庭医生已经等候多时了，方菲说了句“抱歉”立马坐到沙发上卷起袖子，傅荆川让她去床上躺着再打。
她摇摇头：“没事，先坐会儿。”
家庭医生打上就离开了，傅荆川从厨房端了牛尾汤过来，用勺子喂她喝。
方菲抿着唇，往后缩了缩下巴：“我在我妈那儿吃过了，不饿的。”
“一点汤而已，不占肚子的，我用小火炖了三小时，炖的很香，你至少喝一口。”
汤是很清香浓郁的那种，但妈妈的病情和傅荆川把撞击爷爷的车子沉于海底的事，令方菲心事重重了无胃口。傅荆川还要喂她时，她推搡着碗，声音挺大地反驳：“我不要了！”
傅荆川的表情僵了僵，但笑容未变：“你妈的检查结果不好吗？”
方菲的心，彻底对他封闭上了：“不清楚，很多检查都还没出结果。”
“什么时候能出完？”
“后天吧。”
“你不用担心，我会联系之前给你妈做手术的医生，让他评估一下。”
“不用！”说完，气氛有点冷了，方菲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之前的医生，好像很忙，且在国外，就别麻烦了。陈平津也很专业，有他负责也挺放心的。”
傅荆川知道方菲恨自己，但今晚的她，好像对自己的恨意都加深了一些。
他寻思应该是孕激素导致的，孕前期的人除了饮食口味会改变，性情也会大变。
于是他揉揉方菲没有输液的手：“好，听你的，等陈医生看完检查结果再说。”
之后几天，方菲如常在家休息，傅荆川则早出晚归的上班，直到陈平津通知她去医院，她才出门。
陈平津在医院等她，看到她就让她坐到椅子上，还给她倒了杯温水，她握着一次性纸杯的手有些发抖，心里很着急地想知道妈妈的情况，又不敢问，只能被动地等着陈平津开口。
陈平津坐到方菲对面：“方菲，你很坚强的，对不对？”
方菲抬起头，好像点了头，又好像没有，陈平津见过很多患病者的家属，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却没有一个如方菲这般令他揪心。
他在心底叹了声气儿，把屏幕转向方菲也能看清的角度，逐次点开检查报告一一做着介绍。
方菲认真听着，听完了却还是不愿意去深想陈平津说的意味着什么，她噙着泪珠，慢慢地说：“我听不太懂，你能不能说详细一些。”
陈平津知道方菲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但作为医生，他还是得及时清晰地告诉她：“总而言之，你妈妈的肾脏出现了急性排斥，而且情况还在加速恶化，需要立马住院透析，不然随时会有危险。”
在方菲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还是滚落了下来，她绝望地说：“可之前的排异反应都控制住了，怎么又会突然这样呢？”
“因为身体是个动态的过程，药物最终没能压制过免疫系统的排异。”
方菲用袖子擦了把脸：“那怎么办？如果透析不能稳住病情，只能重新移植吗？”
“理论上是这样。”
方菲懂陈平津的意思。
上次的肾源，等了两年都没等到，还是靠傅荆川的关系才有的。
要二次移植，又是在她和傅荆川即将撕破脸的情况下，她又怎么可能求傅荆川帮忙呢。
但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立马回家把杨诗琳接到医院。
杨诗琳最近又出现了小便困难、全身浮肿、肾胀痛及便血的情况，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所以直到做上透析，她的心情都十分平静。
方菲则一直强忍泪意，甚至还故作欢笑，只有一个人跑上跑下办理手续时，才敢偷偷挤出几滴泪。
她办完住院手续，又去超市买洗漱用品，拎着东西从超市出来，看来火红温热的太阳，匆匆路过的人流，陪着母亲逛街的女孩，她的心头一阵酸意流过。
她多希望，也能和妈妈走在太阳底下，混迹人流之中，一起牵着手逛街啊。
可她却总感觉，这种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了。
她真的好想哭，又觉得这样太丢脸，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一把把她搂入怀中：“别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