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川国普云帝四十年，南境诸部落作乱，尤其以塔塔部为首，盘踞茶言海平原，伺机搅动风云。
贺若霖身为小部落首领却骁勇善战，作塔塔部先锋，先后攻占耀川以南诸城。
彼时京都已人心惶惶，那看似平静的日子里，总隐隐带着几分荒凉之感。
本是初春的季节偏偏有着即将入冬的冷意。
谁都知道那感觉和此时的天气环境皆无关，不过是心底里生出的恐惧让他们很难再支撑下去。
可他们依旧过着平静的日子。
只有那一封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传入，才让死水般的京都起了些许涟漪。
然而战报在传进大耀皇城后，就如同石沉大海，丝毫消息也传不出，也不知道南境那边是好是坏。
在大耀皇城御和殿东阁内，普云帝听着这些战报，气急中挥落了一盏茶，跌坐在椅子上。
而战报依旧接踵而至。
“报！青县失守！”
“报！兰城失守！”
“报！丽郡失守！”
“报！太子被擒，生死未卜！”
自战以来，普云帝先后立了好几位太子，领兵南下，陆续被擒。
泱泱大国竟被小国欺压，实在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殿外正跪了一众大臣，一遍又一遍地劝道：“臣等请陛下再立太子出战南境，以平军心！”
跌坐在椅子上的普云帝颓丧地斜靠着椅背，正红色衣袍像是一滩明艳的血水，阳光透过窗子打在上面，乍看去很是触目惊心。
两鬓斑白的他双眼已经散了光亮，哪里还有半分陛下的往日威仪，嘴里也不停地呢喃着。
“朕的儿子……不多了。”普云帝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昏厥过去。
总内侍高亮忙领着众内侍将普云帝移到后殿暖阁中，又请了邓太医前来。
然而后殿也没能让普云帝安心静养。
因为在后殿门外，也跪了不少人，一个个正梨花带雨地哭诉着。
哭诉声此起彼伏，令普云帝头疼不已。
“陛下，我们的阿利不在了，您可要为他报仇啊！”
“陛下，求您再疼疼臣妾，将阿穆救回来吧，他那么听话，以后定会更加孝顺您的。”
“臣妾的阿稞还没成家呢！”
“陛下……”
“陛下！”
普云帝被救治后，静静地躺在榻上，听着殿前殿后的声音，回想着这些年做得荒唐事，顿觉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他幼年登基，不思学业，更是年少风流，竟日夜耕耘，诞育了数十位皇子，以及数不清的公主，如今算上那位被抓的太子，皇子只剩下四位了。
“高亮，传朕口谕，废除十八皇子的太子之位，择日再立。”普云帝声音沙哑地说。
若能平定此次的战乱，他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个好皇帝，绝对不会再生出这一个个废柴皇子。
待高亮传了口谕，前殿的大臣们倒是满意地离开了，继续回归职位做事，只等着陛下选出新太子。
而后殿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正躲着三个人，远远地瞧着那些妃嫔。
站在最前面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密公主，正大着胆子探头瞧着，满绣的袖口蹭在假山上也不理会，只顾着偷听，并实时播报。
而她身后则是素来有温润如玉之称的吴王，正端方地站在那里，丝毫不好奇后殿门口发生的事，却还是微笑着听高密公主说着。
至于最后一位，有着闲王雅称的赵王，正依靠着假山，很是安逸闲适地摆弄着垂落的兰花，连听的兴趣都没有。
那边高密公主正喋喋不休地学舌，学了好半天，才扭头看向陪着她过来的两个人，心中好个无语。
吴王站得挺直，那看似在认真听的脸上，浮现的是假听的笑容。
至于那位懒懒散散的赵王，压根就没听进去。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谁让他们是被高密硬拉过来的呢？
“十九哥，二十一哥，你们俩就不能说两句吗？只我一个人在这聒噪，多尴尬。”
吴王带着宠溺的笑，看着高密却并未言语。
反倒是赵王折下兰枝，一边把玩着，一边懒散道：“火都快烧到自己眉毛了，谁还有心情同你言语。”
“什么意思？”高密眨眨眼，不解地问。
“你没听她们说再立太子啊，现在留在大耀皇城内的皇子仅剩三位了。”赵王哼声道。
高密掰了掰手指算着，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要在十九哥，二十哥，还有你，你们三个人之中选？”
赵王扔掉兰枝，拍了拍手，“总算没笨到家。”
面对赵王的嘲讽，高密轻哼了一声，朝着他做了个鬼脸，“我去找子鸢玩，才不要理你们呢，真是无趣。”
说着她果真双手提着裙摆跑开了。
瞧着高密跳脱的样子，吴王笑着摇摇头，“阿稔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根本不明白再立太子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在他说话间，赵王走过来与他并肩站着，两人瞧着门口的那些妃嫔，其中就有他们生母。
那跪在人堆里哭得歇斯底里的正是顺贵嫔，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
“十九哥要不要去劝劝，顺姨娘身体不怎么好，可别哭晕了。”赵王懒懒地说。
“我阿娘就这性子，劝也是劝不好的，除非……”吴王欲言又止，随即又叹息了一声。
“除非十九哥安安稳稳地待在大耀。”赵王一语点破，“看来，顺姨娘这戏是演给十九哥看的。”
普云帝几次立太子，吴王都有心思去南境，只是为了顺贵嫔藏得紧，不过赵王懂他。
懂他有一颗想报效国家的心。
吴王在那番直白的话语里蹙起了眉，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既不想看到顺贵嫔的泪水，也不想看到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
他深吸一口气，惆怅道：“也不知道阿爹会立谁……”
“全凭阿爹的心意了。”赵王拍了拍吴王宽厚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他顺便瞧了一眼他生母恭贵嫔，正假意哭着呢。
他却没什么表情，还发出若有若无的冷哼声来。
他不是在恭贵嫔身边长大的。
将他养大的是皇后薛氏，她并没有出现在后殿。
说起来他的性格还是像极了他的生母，总是装也要装得像，骗过所有人的眼睛才叫完美。
只不过骗多了也会累……
接连几日都是毫无新意的几件事，源源不断的战报，妃嫔们的哭泣。
大臣们纷纷上奏，请普云帝按照顺序，立十九皇子为新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