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任凭仙尊如何处理我，我都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可是我不愿意看到兰池蒙冤而死，尸骨无存，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
双眼红肿得像个核桃的少年重重地朝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哭着喊道：
“求仙尊为兰池做主！”
良久的一阵沉默，上方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贺凡后背渐渐被冷汗浸透，
仙尊是不相信他吗？
一道极为平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先起来。”
这话丝毫没有让贺凡的心情缓和，反而更加加剧了他的紧张，
无他，仙尊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
他曾经亲眼见过仙尊是如何疼爱兰池的，
实在是没有可能表现得这般淡然，
曾经令贺凡感觉无比嫉妒的宠爱，如今在他见识到了朝昭的冷漠后，却化作一种难以忍受的情绪，将他折磨得不上不下的。
难道，这就是修仙者吗？
活着的时候，百般疼爱，
一旦死了，便全部都消散了。
就在贺凡越来越不安之际，朝昭接下来的一句令他如坠深渊，
“霁淮来了，你可以同他好好对峙一番。”
贺凡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了过去，
霁淮火急火燎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不曾料到，霁淮来得如此之快，
他本来就害怕霁淮，哪里有胆子敢直接和他对峙。
“师尊！”
少年的墨发散乱，额头密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慌乱地盯着朝昭，说话时的呼吸止不住的急促，
“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个人嘴里的任何一句话！”
朝昭轻声地说道：
“是吗？”
霁淮心下微沉，森寒至极的目光落到了面色惨白的贺凡身上，
他再也忍不了溢出胸腔的怒气，当着朝昭的面，一脚就踹倒了贺凡，厉声道：
“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来师尊面前胡说八道的！”
朝昭看见霁淮这个举动，皱起了眉头，语气有几分严厉，
“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霁淮咬紧了牙关，
在一刻，无比悔恨，是他小看了这妖仆，断定了他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才没有在第一时间除掉这个祸害。
师尊本就不信任他，这妖仆的出现，更是将推上了风口浪尖，
霁淮此时真是恨毒了祁时礼，
祁时礼这个贱人究竟许了这妖仆何等好处，才能让他冒死来师尊面前指认自己！
处于盛怒当中的霁淮那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贺凡猝不及防之下，被霁淮一脚踹出了好几米远，一股腥甜涌上喉咙，重重地吐了出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活活的扇了几十个巴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这厮竟然在仙尊面前如此折辱自己！
贺凡被霁淮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只觉得五脏六腑的血液都在沸腾，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顾不得任何后果，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诬陷你？你若是真是问心无愧，何须如此慌张？”
霁淮的目光像是淬了一层寒冰，狠戾的神色顷刻间覆上了脸庞，
可贺凡看也不看他，而是直接对着朝昭的方向，俯身拜了下去：
“我的体内，还要这人为了威胁我而下的剧毒，师尊不信的话，大可以查验一番！”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即然如此，他凭什么要让霁淮好过！
他就不信霁淮敢当着仙尊的面杀了自己！
朝昭没有上前查验的意思，看向了霁淮，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知道因为过去的事情，师尊本就对我心生怀疑，”
霁淮掩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可他的望着朝昭的眼神却是无与伦比的坚定，
“为了自证清白，弟子愿意对着心魔起誓，绝对没有做出这些事情。”
霁淮说完了那句话，没有一丝犹豫地召唤出了本命剑，干净利落地对着胸腔刺下去，准备取出心头血，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修为，什么性命，都没有留在师尊的身边来的重要。
贺凡看着霁淮的举动，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这霁淮，怎么敢对着心魔发誓？他这是要自断仙途吗？
“不用，”
剑尖即将刺下去的那一刻，霁淮手腕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长剑霎那间就从手中滑了下去，
霁淮以为朝昭出手阻止自己，是因为相信了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雀跃的笑容，
“师尊……”
另外一个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一颗心直直地坠入了谷底，
仙尊若是真的相信了霁淮……
可朝昭接下来说出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反应，
“何须对着心魔起誓，你敢拿我发誓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空中漂浮的尘埃，
霁淮的脸色煞白，像是在隆冬腊月的时节里里，全身上下都被浸在了冰水里，冰冷黑暗的，沿着每一丝缝隙，钻进了五脏六腑里。
他不敢的。
他可以堵上自己的修为，乃至于自己的性命，但是他唯独不敢，拿师尊去赌。
哪怕只是一个最无关紧要的誓言，他也不可能以师尊的名义来赌。
霁淮骤然的沉默和此刻惨白的脸色无一不说明了真相。
死一样的寂静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在被无限拉长。
朝昭突然开口：
“你还记得，闭关前，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师尊…不要…求求你…”
朝昭安静地看着，看着少年的眼眶一点一滴的变红，看着那张漂亮的眼眸落下泪水，最后，再看着他眼里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来。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了手臂上，灭顶的恐惧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霁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师尊，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总是心存侥幸，仗着师尊一次一次的原谅他，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可这一次，师尊再也不会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