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澈刚刚恢复意识，便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
“初初！”
守在旁边的太监听到声音，连忙快步走了过去：“皇上，您醒了。”
他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拽到自己身前，厉声道：“梨妃呢？！”
太监身形一僵，想到皇上平日里对梨妃娘娘的宠爱，还有昨夜那场冲天大火，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启、启禀皇上，昨夜梨妃娘娘被首辅大人带回芙蓉宫，宫中半夜走水……”
裴澈瞳孔剧烈收缩，脑袋一阵眩晕，差点儿从床榻上栽下来。
闭眼缓和几息，才放开对方，踉跄着下床朝殿外走去。
太监懵了一瞬，回过神后赶紧取下架子上的衣服，小跑着跟在后面。
“皇上，皇上您等等奴才！”
李太医过来给皇帝查看身体状况，人还没到寝殿门口，就远远瞧见对方穿着单薄的亵衣大步往外走。
他动作一顿，脸上立时白了几分。
“皇上，皇上您现在身体虚弱，不宜下床啊！”
苍天呦，再这么折腾下去，就算最后调养好了，只怕也是元气大损啊！
皇上真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这日后出了问题，不还得是他们太医院的罪责？
裴澈压根儿没理对方，直接伸手将人推到一边，继续向前走。
只是没走几步，便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浑身无力的单膝跪在地上。
李太医见此更是在瞬间慌了神，丢了药箱就想过来搀扶男人。
“皇上……”
却在此时，听到对方低低说了一句：“暗卫！”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黑色身影蓦然出现在宫道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主子。”
裴澈右手撑着地面，眸底一片猩红，咬牙道：“带朕去芙蓉宫。”
“是。”
……
裴澈到的时候，整座芙蓉宫已然付之一炬，地上除了一片烧焦的黑灰色，什么都没留下。
他深吸几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嗓音低沉阴冷：“梨妃的尸首呢？”
暗卫犹豫一瞬，弯腰抱拳：“昨夜大火势猛，待到完全扑灭后……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不过假山那边的密道似是有人走过，来人应是时间匆忙，没有来得及完全抹除痕迹。”
假山的密道？
裴澈听着这话，混乱的大脑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回想着昨夜在宣德殿发生的一切，逐渐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他昨日才刚服下解药，宋淮之便带着侍卫冲进来要把少女带走。
又这么凑巧，芙蓉宫便在此后起了一场大火，将所有人和物都烧得干干净净……
密道……大火……
莫不是……初初其实是被宋淮之带走了？！
裴澈薄唇紧抿，脑海中不禁闪过前些日子在宫门口，对方要将少女带走时那副强势到毫不退让的姿态。
又想到昨日少女中毒，这人最开始异常冷静的神色，心头倏然重重跳了一下。
宋淮之为什么要带走初初的尸首？会不会……从少女一开始中毒便一切都只是假象？
而这些，其实不过是对方为了将人夺走设下的环环阴谋。
裴澈因着自己的猜想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期待。
无论怎样，在少女已然香消玉殒和被人施计带走之间，他更愿意相信后者。
“派人去查，江湖上可有表面中毒而亡，实际使人假死的药物。”
“是。”
……
与此同时，首辅府。
宋淮之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女，眉眼间浮现一抹焦急，声音也失去了往日里的沉稳淡漠。
“如何？”
江风收回银针，直起身子，轻轻叹出一口气。
“人算是救回来了，只是中毒时间太久，毒素暂时不能完全清理出来，会失明一段时日。”
“再有就是……”
“再有什么？”
宋淮之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对方，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江风下意识看了眼床榻上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少女，眸中露出几丝怜惜。
“此药毒性极为猛烈，没有及时服下解药，温姑娘身体根本受损，往后可能要常年与药材为伴了。”
说完，他见男人神色怔怔，拿起自己的药箱径直向外面走去。
“我先去给温姑娘煎药，服下这副药，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便能清醒过来。”
宋淮之没有应声，在对方离开许久后，才徐徐转身蹲在床榻前，握住少女的一只柔荑，眸底满是痛苦。
他是想将人带出皇宫没错，但却从未想过伤害少女，更没料到，事情会变成今日这般。
自从他意识到裴澈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软弱无能后，便在宫中增添了眼线。
发现董静娴想要对少女投毒，也是因为埋在冷宫中的一枚钉子前来禀报，顺藤摸瓜查到的。
原本他只是打算将毒药换成假死药，在所有人都误以为少女中毒而亡后，出殡前夕暗地里偷龙转凤，却没想到……
裴澈行事会如此极端，为了见少女最后一面，竟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来逼迫对方苏醒！
所以他才会在收到消息后匆忙入宫，甚至时间紧迫来不及掩盖踪迹。
就是怕耽误了少女的解毒时机，对方会真的丢掉性命。
可如今，命纵然是保住了，但失明和常年与药材为伴……却都是他害的。
宋淮之垂下眼睑，握着少女的手有些抖，一时竟不知如若对方醒来，他该如何说出实情。
初初……
……
宣德殿。
裴澈坐在上首，书案上铺着少女之前作画的奏折，目光凉凉扫向跪在下面的人。
“查得如何？”
“启禀皇上，御膳房的宫女已经招了，是长信宫的小德子把毒药给她的，至于小德子……”
“他嘴严得很，如何用刑都不肯招，最后还是一位与他同住的太监怕受牵连，说曾偷偷瞧见对方去过冷宫的方向。”
冷宫的方向？
冷宫里，如今可就住着一个人。
裴澈轻眯了下眸子，指尖捻过手上的佛珠，冷笑一声：“将静妃押入慎刑司，严刑拷打，直到她说出实话为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