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顾母轻拍琳琅的手背,说起马文才,笑意连连,满口赞誉。
“琳琅,马文才对你的情意,娘作为过来人看得真切,他确实是真心求娶你,甘心入赘,丰神俊朗,文武双全,配得上我儿。”
琳琅静静听着,表情有微妙的变化。
“琳琅,你这次可满意?”
顾母笑着问,眼里满是慈爱。
“娘,我去见见他,叙叙旧。”
琳琅没有给出准确答复,若有所思。
“好,你去吧。”
顾母这次没有拦着,倒是希望他们聊得开心,女儿婚事能够早点定下来。
东厢房外的院子,凉亭内。
马文才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忽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转头望去。
他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急忙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冠,声音略微有些紧张:“琳琅…”
琳琅如同仙子一般出现在他的眼前,不再是清俊逼人的男儿装。
换上了一袭水碧色的绫罗裙衫,腰挂羊脂玉佩,貌美依旧。
肌肤凝脂一般白皙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仿佛一朵盛开的幽兰。
人比花娇的秀靥,秋水清眸尽是盈盈浅笑,熟悉的面孔,不一样的美。
早知琳琅美得惊人,男儿装已令他魂牵梦绕,眼里心里唯有此人。
岂料女儿装更是惊艳绝伦,天上的仙女恐怕都难以与之媲美。
马文才如痴如醉地注视着缓缓走近的心上人,胸腔里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尽数化作眼底的脉脉柔情。
“文才兄,好久不见。”
琳琅对马文才微微颔首,目光犹如一泓静水,坦然且宁静。
这些年未见,马文才变化很大,原本白皙的肌肤被健康的小麦色取代。
精致的五官越发的棱角分明,坚毅而炽热,身材似乎更加结实了。
“琳琅,好久不见,我爹提亲反对入赘的事,我不知情,早知道我该提来吴郡一趟诉说心意,都是我不好。”
马文才真的很怨怼父亲的欺骗,他很庆幸,在此期间琳琅没有嫁给其他人。
“你愿意入赘,你不怕别人非议?”
琳琅神色认真地看马文才,挑眉问。
这个时代男子重视名声,世家子弟不会折腰入赘,寒族子弟倒是有可能。
所以琳琅才会多此一问。
“不怕,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只要你愿意嫁我,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马文才走近几步,目光灼热,说出的话掷地有声,说不出的坚定。
琳琅莞尔,踱着步往亭内走去,笑吟吟地招呼马文才坐下。
“琳琅,你….愿意嫁给我吗?”
马文才心里暗自忐忑,有点着急,琳琅态度不明,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的心一直提着,患得患失。
“我愿意。”
琳琅抬眸看马文才,弯唇回答。
马文才沉凝片刻,心中波澜难平,情不自禁地握住琳琅的手,缓缓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一腔炽热的情感,皆传递给琳琅。
“这些年……我始终担心自己不够好,唯恐你不愿下嫁于我,唯恐有人从中作梗。”
“有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追忆我们在尼山书院的读书岁月,回忆你的一颦一笑。”
“我真的好高兴,能等到你这句话。”
“那…琳琅,我们什么时候能成婚?”
马文才倾诉着自己的绵绵情意,倏地抬起眉毛,问出最关键的一句。
琳琅忍俊不禁,含笑睨了他一眼,“你还得回去禀告你父亲啊。”
马文才想到父亲马太守,心内不喜,但琳琅的话也有道理,他不禁点头称是。
婚姻大事,上有高堂,自然不能不告知,更何况他还要回京述职。
“好,我都听琳琅的。”
马文才眉眼含笑,春风拂面一般柔和轻快,应下了琳琅的提议。
中午,顾家精心准备了丰盛的膳食,言笑晏晏,招待未来的乘龙快婿。
马文才用完饭,不敢多做停留,告别顾家二老和琳琅,启程快马离开。
时间紧迫,他不仅要尽快敲定和琳琅的婚事,还要按时回京述职,稍有耽搁便可能误了大事。
马统被打断了一条腿,浑身血淋淋,像一条奄奄一息的死狗,瘫倒在地。
他哀嚎着说出老爷对他的交代,他真的后悔了,不该瞒着公子。
马文才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地冷嗤一声,将只剩下半条命的马统丢弃原地。
杭州,太守府。
马文才刚跃下马背,便听到府里头传来一阵陌生女子娇柔婉转的声音,眉头一皱。
他不禁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说什么只爱他娘一人,心中只觉得荒唐。
马文才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地推开大门,家仆甚至都来不及禀报。
他一阵疾风似的大踏步而来。
正巧,在花园中采花的玉无瑕,马太守的玉夫人,听到动静惊诧回头。
陡然被马文才冷若冰霜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玉无瑕好似受惊的小鹿。
她赶紧连连后退,眼神充满惊慌,嘴里不由自主地唤道:“老爷!”
马太守出来时,看见儿子回来,眼神骤变,但他是经历大场面的人,很快调整好表情,满脸笑容,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文才,你回来怎不提前知会一声?”
马文才轻嗤,发出一阵低沉嘲弄的笑声,直刺马太守的心脏,让他浑身如坐针毡,莫名尴尬。
“我如果提前打招呼回来,怎么能知道你将野女人带回了家?你对得起我娘的在天之灵吗?口口声声说爱她,你就是这般爱她的,当真是虚伪至极!”
马文才声音出奇冷淡,语含讥讽,他暗嘲,自己以前真是太好骗了!
“文才,你听我解释,爹是有苦衷的,你看她长得…是不是很像你娘?”
“这些年为父独自一人,也寂寞,难得有个长得像你娘的女子,所以才带回来,你若不喜,我明天就将人安置在其他地方。”
马太守真不想和儿子闹僵,这些年,他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后悔当年做的事。
他这辈子就文才这么一个儿子,还如此有出息,谁不羡慕啊。
“像我娘…你说这个青楼妓子像我娘,你别侮辱我娘了!”
马文才看着玉无暇,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个人,这个女人不就是当年在小船上给他和琳琅弹曲唱歌的青楼花魁吗?
他闭了闭眼,对着马太守森冷一笑。
“还有你当年去顾家提亲之事,你也骗我,差点让我误会,你知道我有多喜欢琳琅吗?除了她,我谁也不想娶!”
“但你骗我,让马统那个狗奴才暗截我写给琳琅的书信,你当真是我的好父亲啊!”
马文才言罢,再也不想听马太守的虚伪解释,转身夺门而出。
这个家,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望着儿子骑着马离开,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马太守纵声高呼,难以挽留,也无力追赶,只能踉跄扶着门槛叹气。
“老爷,妾身绝非有意,妾身只想采撷些许鲜花,为您沏一壶香茗。”
玉无暇心生忧虑,她知道老爷育有一子,早已成年,但素未谋面。
今日一见,对方知道自己出身青楼,言辞间都是排斥和不喜,不免忐忑。
“哎,你回揽翠阁住,不要出门了。”
马太守对玉无暇摆了摆手,整个人好似老了十岁。
他没想到,文才去了吴郡顾家,还发现了马统做的事,原本就不好的父子关系,越发岌岌可危。
马太守神情颓丧地去了小佛堂,夫人的肖像挂在墙上,依旧温柔娴雅,但再也不会对自己笑。
文才长大了,彻底与他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