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讲：道理，画棠不是不明白。
这样的女子，在各种地方，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她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的。
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永久。
这些女子们，伤得不仅是身、还有心。
她救得了她们的身、也很难救得了她们的心。
但她既然遇上了、就还是想能救一个算一个。
尽人心、听天命。
她要是见之不救，那么久而久之，她的心就彻底凉了。
她就会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救不了、没办法……
她就会彻底沦落为她最讨厌的那些人的样子：麻木不仁、见惯不怪、随波逐流。
她爹会打死她的。
对了，她爹。
她爹以前也遇到过，怎么处理的来着？
大发官威、抄没花楼、惩处牙行。
让被解救出来的女子们，自行选择。
要么帮其自立女户、要么给银帮其回乡。
但那是在渠县，她爹一人说了算的地方。
而现在，她画棠没权、没势、还没钱，连个安稳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真的做不了那么大的手笔。
那自己要怎么做？
画棠想得眉心都快打成了结。
这时，就听到季铭问向了两个小姑娘。
“本公子有一府邸，需要丫环，你俩愿意去吗？一年四季有新衣，每月还会有半两月银，吃穿用度不克扣。
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给你俩赎身之后，卖身契暂时不会归还给你们。等你们在本公子的府上做满五年、表现尚佳的时候、才能将卖身契免费发还给你们。
之后你们就来去自由。你们可愿？”
两个小姑娘闻言，却没有如画棠想象般地、立刻点头。
俩姑娘，小小年纪，却在这种地方早已被锻炼成了人精的她们，第一反应是：“公子爷，需要奴婢们贴身伺候吗？”
季铭：“……不需要。”
不仅不需要，更是离得越远越好。
因为那座府邸里，现在只有孙老管家管事。唯一的主子——季悠，还在跟着他们四处乱跑。
就算季悠回去，也从不需要外人靠近他三尺之内。
当然，这后面的想法、是没必要给两个小姑娘明说的。
她俩现在、多多少少有点儿信任是给他和画棠的，若是现在就告诉她俩、她俩以后的主子是别人，那她俩一定就会拒绝。
“那……奴婢愿意！”
晶亮眼睛的小姑娘点头了。
另一个还在犹豫。
犹豫着道：“若是五年后，奴婢仍愿意留下、终身给主子效命呢？毕竟……主子不需要奴婢贴身服侍，奴婢也没了升妾之类的希望，像奴婢这样没有生存保障的人，只希望能一直留在那里。”
季铭点了点头，肯定地道：“五年之后，来去自由。届时你可自选。”
说完，想了下后再道：“不是只有做妾一条出路的。你也可以在府中努力学习些技艺。或是种花养草、或是针织女红、或是伺弄果木、或是厨艺刀功等等，都行。
再不济，也能从小丫环，升到三等丫环、二等丫环，到大丫环。待遇也自然会水涨船高。等你们攒住银钱了，日后是嫁人、开铺，都随你们。”
这番话，彻底地打消了两个小姑娘的顾虑，很快就活泼了起来。
毕竟……年纪还小。
画棠看着她们痛快地吃起了饭菜，她自己则低头、偏眼、轻问向季铭：“那府邸是？”
她不相信那是季铭自己的。
季铭的定亲王府，估计都可以用来围马打猎了。
自己可从来没有听季铭提起过、那府里还有什么管家之类。
只知道有个老太监高澎在守着。
而且那五年之约，分明就是季铭照搬了她画家的。
“是子钰那儿。”
季铭扬了扬两道剑眉，轻笑，回答。
画棠：“……你卖兄弟卖得好快。”
季铭继续挑眉笑，笑得星目璨璨。
……
而另一座青楼内。
丝毫也不知道自己被季铭给“卖”了的季悠，还在雅间内和郑佳欣打嘴皮子仗。
伴着两个弹琴、唱曲的小姑娘咿咿呀呀之声。
郑佳欣：“你干嘛要点未及笄的小姑娘？”
季悠：“……你的脑子是不是只记得吃啊？子恒不是交代过了嘛。
死去的那姑娘还未及笄就……所以得找有这样姑娘的地方、还得找年纪小的、没被污染过深的。”
郑佳欣：“那你干嘛又给人退回去？对了，我吃又没吃你家的，要你管？！”
季悠：“……刚才那俩太过老辣了。虽然还没及笄，但应该早被调教过了。
从老辣的人嘴里问不出什么的，就得换人。
还有：现在你吃的喝的、都是本少爷掏的银子，怎么我就不能管了？！”
郑佳欣瞪他，不服气地道：“现在用的是你的，但你又不吃，难道放在这儿浪费吗？本姑娘是好心帮你！”
季悠抚额，将椅子再挪了挪，挪得离这丫头远点儿。
再道：“那本少爷是不是还得感激你？再给你添点儿小菜、一会儿带着回去？”
“嗯嗯嗯！”
郑佳欣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
季悠：“……”
这丫头从进门就开始东张西望、再到现在的吃吃喝喝，他都非常有理由怀疑：这丫头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郑佳欣并没有忘。
她手不停、嘴不停，眼珠还在骨碌碌地打转。
“你又在乱看什么？安静地低头吃喝不行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像是贼啊？”
季悠看着她那样子，感觉肝儿都疼了。
他们是来查案的啊，为啥这姑娘就跟真的来逛花楼似的？贼眉鼠眼地且不说，还跟自己斗嘴一直斗到现在。
没见那唱小曲的女子、都频频看过来了吗？
之前的曲子都唱跑了好几个调儿。
也幸好那弹琴的一直没有抬头，和他俩也隔得远，否则，那琴就不知道得弹成什么样儿了。
让外面的人听去，会咋想自己这俩？
以为他俩会有多么地饥渴难耐，连唱曲弹琴的都……
他季悠丢不起这人啊！
而郑佳欣听到季悠又在提醒自己，还用贼来形容自己，顿时就不乐意了。
张开十根油汪汪的手指，就张牙舞爪地威胁季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