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心一直以为，他想和离，妹妹一定是最支持自己的，毕竟她一向看不惯自己这个驸马，觉得驸马待他不好。
可始料未及，自己最信任的妹妹居然替驸马说话。
楚明玉温和道：“若皇兄和离，恐怕要被不少人指指点点，我担忧皇兄受不得各种流言蜚语，再说，驸马已经保证改过了，皇兄何不给她一个机会呢，若她没改好，再谈和离的事也来得及。”
这样的考虑还是很妥帖的，楚宁心的面色却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愈加难看：“我不要给她机会，我就要和离。”
楚明玉难以忽视楚宁心的神情，顿了一顿，问：“是不是驸马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皇兄性情温良贤淑，如果不是遭遇什么绝对不能接受的事，应当不会如此坚决。
楚宁心握了握拳，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她打过我……”
他仿佛觉得难以启齿，说出口后整个人都有点颤抖。
“我不同意那个外室进门，说了些难听的话，她便恼羞成怒，打了我一巴掌。”
楚宁心是长帝卿，楚弈的第一个孩子，虽称不上千娇百宠，但也没受过太多委屈。
母皇父后父君这些长辈都觉得他是长子，性情又柔顺听话，从未曾打过他，孰料，却被驸马给打了一巴掌。
虽然柳宛然打了他之后，立即低头道歉，甚至自扇嘴巴，但他却不可能忘记被打的那一刻，心中升起的茫然和怒意。
他知道柳宛然并非良配，但婚姻这种事，不可能完全顺心顺意，他能忍受与驸马离心，或者彼此憎恶，甚至也能忍受驸马心中另有他人，或者养个外室，只要别闹到他跟前，他可以装作不知。
但柳宛然绝不该打他。
他可以容忍柳宛然自身有污点有缺陷，但不可能容忍柳宛然冒犯他。
而且打人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他若原谅了柳宛然，想来柳宛然也不会感念他的恩德，只会让柳宛然更加肆无忌惮。
只是，堂堂帝卿被驸马打，实在丢人，他顾及颜面，才没有在清严殿说出来，与柳宛然撕破脸。
楚宁心咬了咬唇，低声道：“明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要替柳宛然说话，但我是一定要和离，就算柳宛然嘴上保证的再好，她内里就是个自私可恨之人，我不可能原谅她。”
成婚三年，除了头一年还略有些甜蜜，之后就是各种摩擦矛盾。
柳宛然喜欢的是妖妖媚媚、热情似火的男人，她性格又一惯平淡，做不来改变性情，依附柳宛然的事，两人相处了半年左右，就越来越不合了。
成婚第二年，她们基本就很少同过房了。
他有时也很想诞育下一个孩子，养在身边，这样他可以有个血脉相连的亲人陪伴，就不用再忍受那些盯着他肚子的眼神了，可这种事不是他单方面想就能做到的。
他已无法忍受柳宛然了。
“对不起，皇兄，”楚明玉低下了头，“我不该替柳宛然说话。”
她整个人都有点黯然下来，羞惭不已：“我只是太着急了，母皇带楚摇光去奉圣殿了，她从未带过任何人去那儿。”
“我替柳宛然说话，除了觉得和离有损皇兄的名声，还是想拉拢一下柳家。”
“对不起。”
楚明玉很少会说出自己自私的想法，但她面对这个从小相处到大的皇兄之时，还是低了头。
楚宁心很像她穿越之前的姐姐，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找了个油腔滑调不甚正经的男朋友，自己不赞同，她却鬼迷心窍般根本不愿意分手。
楚宁心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没关系，明玉，有自己的私心，是很正常的。”
“现在你知道真实情况，肯向我认错，就还是我的好妹妹。我相信，如果当初我把内情都给你讲出来，你必定不会替柳宛然说话的。”
楚明玉用力点头：“我一直都是站在皇兄这边的。”
楚宁心看着妹妹，想了想，劝解道：“祭祖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不必太过忧心，三皇妹瞧着不像坏人，也做了不少实事，就算她真成了，你只管安安稳稳做你的亲王，不与她争锋就是了。”
楚明玉摇了摇头：“可是皇兄，我不甘心。”
她在皇帝身边长大，努力十几年，怎么就比不过才回来一年多的楚摇光呢？
她早就和楚摇光争了，楚摇光若做了皇太女，登基为帝，怎么可能放过自己，现在不争已经毫无意义了。
楚明玉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太焦躁了，可眼睁睁看着楚摇光要压过自己，走上自己肖想已久的位置，她怎么都不可能平静的。
楚宁心担忧地看了一眼楚明玉，叹息道：“你若想争取，便再努力争取一把，我会站在你这边的，但若实在争不过，及时放弃，别太执着，以免失却本心。”
楚明玉道：“好，我知道了，谢谢皇兄。”
两人交谈完毕，各自离去。
楚明玉想了一下，重新求见了楚弈。
这次她改了口，表述了想让静宜帝卿和离的想法。
楚弈道：“怎么变了想法？”
“皇兄一向柔善，想要和离，定然下了极大的决心，儿臣身为妹妹，理应支持他的决定，做他的后盾，而不是否决他，”楚明玉真诚道，“方才是儿臣想左了。”
楚弈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是皇女，每一句话都是有分量的，下决定之前要提前思量好，莫要朝令夕改，优柔寡断。”
楚明玉脸微红，忙道：“是，儿臣知道了。”
“行了，你退下吧。”
楚弈本就要躺下歇息会儿了，得楚明玉求见，又披上衣服来见人，孰料只是改个口的小事。
情绪上本就不耐烦，语气上便显现出来了。
楚明玉垂首，应是，恭顺地退下了。
走出清严殿，她抬头，望着瓦蓝的天空。
楚摇光刚回来时，她虽然惊惶，但还是抱着审视而轻松的态度的。
可世事难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们之间的位置就调换了个彻底。
这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楚明玉平复了一下情绪，抬眸，看向一个方向，握了握拳头。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尝试一下其它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