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武夫？
岳刚精神一震。
煞童子指指旁边另一株大树，“再去吃一棵，直接吃。”
岳刚点头，大步走过去，两手环抱大树，一发力，将大树带着根系抱起来。
然后，他就从树冠开始，树枝树叶，树皮树干，树心树根，一点点啃下来，嚼动两下，吞咽入腹。
岳刚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尽管干啃树的味道并不好，六境武夫强健体魄，反而让味道更加清晰。
一刻钟，岳刚站起身。
身上没有一丝木屑。
煞童子手持树枝，“过来。”
岳刚走过去。
就在二人约在一丈距离时，煞童子举起手中树枝，点向岳刚。
岳刚心中犹豫要不要避开，但他很快就发现没有这个必要，煞童子身上气势陡然升腾，将他压得动弹不得。
那点来的树枝，也突然出现极锐利的锋芒。
恍惚间，岳刚面前持着树枝的纸扎童子，变成一尊持剑的神人，气势高绝，剑意无双。
树枝稳稳点在岳刚胸口。
岳刚身躯一抖，魂魄好似被打出体外，一瞬间将自身躯体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任何细微之处都看清楚。
也就是因此，他看到武夫的道路。
血肉的身躯掺杂上无数种色彩，那是无数种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或快或慢，或走或停的灵气。
而就在这难以分辨多少种色彩的灵气中，一道庞大青色灵气却从腹中向上移动，最终进入肝部。
“肝属木，那是我刚才炼化的木灵气，它在供养我的肝……”
岳刚心中生出明悟，恍惚间清醒过来。
那清晰看到无数灵气的奇妙视野消失。
岳刚回味刚才的感觉，心中颇有些怅然若失。
煞童子满意点点头，“看来你已经清楚，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三条，用灵气淬炼你的体魄。”
“这三条合一，就是武夫的道路。你的体质不同寻常，能够通过吞噬万物炼化灵气。”
“你每吞一种灵气，都可以沟通你的躯体，看看能用在体魄哪一部分，这是你独有的天赋。”
煞童子缓缓说完这些话，他是初次做师父，许多措辞都不恰当，也只好尽量讲的周密一些。
简单说，武夫的体魄是一件无限成长的法器，能通过炼化灵气祭炼得越来越强。
寻常武夫若要炼化灵气，需要种种对应的功法，而岳刚只需要吃吃吃就行了。
岳刚的理解则更为简单粗暴：“原来我吃土就能变强？！！”
不过紧接着他就从兴奋中回过神，发出疑问：
“如果炼化的灵气，只能供养我身体某一部分，那我是不是要找不同东西来吃？”
煞童子道：“哦，这倒不是问题，既然炼化到你体内，只需要将其转化为法力，就能克制你身体的吞噬欲，想供养哪个部分都没有问题。”
天下武夫都是如此，有些功法甚至是炼化魔气煞气练功，若不是转化为法力，谁敢放任它们淬炼体魄？
破坏还差不多。
“当然，最好还是看躯体需要哪种灵气，直接用炼化的对应灵气供养即可，这同样是你的天赋。”
煞童子紧接着补充道。
若让天下魔修知道，岳刚竟然有这种天赋，一百个有九十九个都要夺舍，还有一个是抓他配种。
直接用灵气淬炼是什么概念？
那就是阴气、煞气、魔气、妖气……这一大堆灵气的害处，对岳刚来说都不存在。
什么无物不染，什么走火入魔……在岳刚面前都要靠边站。
当然，岳刚目前还不清楚，自己这种天赋的价值。
他只是眼神火热，看着大地，大有抓把土尝尝的意思。
煞童子悠悠道：“你有这种天赋，选取的功法一定是能够快速炼化灵气，而魔功正符合这种要求，我传你「七情魔咒」如何？”
岳刚仿佛被浇上一盆冷水，兴奋心情瞬间转冷。
他知道，煞童子这是图穷匕见。
在铺垫半夜后，煞童子终于爆出主要目的。
魔功……听起来就不像正道人士练的功法。
但岳刚也知道，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修为不如人，就要有伏低做小的态度。
更何况煞童子已经先表达诚意。
岳刚躬身，“请师父传法。”
煞童子一指点出，道：
“七情魔咒是炼气士功法，既然你我师徒一场，我就再传你「气贯周身」，此是上古体修功法，主炼窍穴，其余功法就要靠你自己去搜集。”
煞童子将两种功法传罢，没有给岳刚细看的机会，赶场子一般道：
“最后，我教你气机和神意势气，你一身浑厚气血发挥不出来，便是因为不通这些。”
“气机，灵气勃而未发也。”
“我问你，灵气要如何勃？”
岳刚从两篇功法中回过神，细思片刻，道：
“要用法力带动。”
他是六境，早已修出神识，平日里也用神识观测过天地，知道气机大概是什么情况。
天地之中，有无数气机，随时都会破散，每一个气机破散，就有一道灵气奔涌出来。
而岳刚早就发现，若是他动用法力，自身就好像成一块巨大磁铁，将那些气机都吸过来。
而他在无数次搏杀中，也曾尝试利用这些气机，偶尔也确实能得到加持，打出数倍伤害。
依靠这种神经刀，岳刚数次死里逃生。
袁啸天说，这是他法力不足，境界不够，等到七境能沟通天地，就可以动用这些气机。
而对岳刚来说，这些气机最重要的作用，还是让他不被七境大妖的妖气压制，能争取一个相对公平的搏杀环境。
煞童子看了岳刚一眼，只怕这个小子还不知道，不是人人都有这等天赋，一动用法力气机就自动来投。
因为他的身体灵性非常，对各种灵气又来者不拒，这才能天地气机尽数怀抱。
即便是小风颠，也被人用气机压制过，还是依靠大日神拳神意，才能将气机镇压下去。
普通人别说搏杀七境大妖，妖气一冲，实力就十分发挥不出七分。
“那么武夫为何要用气机？直接像炼气士一样，用法力调动已发的灵气不好吗？”
煞童子罕见连番提问。
“这……”
岳刚沉吟一会儿，道：“应该是技多不压身，而且武夫的武学，应该也不如炼气士法术，对灵气的掌控力强？”
岳刚不太确定。
“哈哈，”煞童子大笑一声，道：
“从中古有武夫，到今古这万年时间，武夫既然知道自身武学比不上炼气士法术，为何不去弥补？难道他们都是傻子？”
“何必想那么多，答案就摆在眼前，就是为了与炼气士搏杀时，能抢一个先手！”
抢先手？！
岳刚心神一震，首先想的却是，为何炼气士不去抢气机？也去抢先手？
但他紧接着就想到，气机是灵气未发，炼气士哪怕抢夺到，也无法对自己法术有多少加持，反而会浪费自己法力。
岳刚皱眉道：“一个先手……真的那么重要？”
煞童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等我讲完神意势气，你就知道是否重要。”
岳刚想到方才煞童子用一根树枝，就让自己动弹不得，心生期待，恭敬道：“还请师父给徒儿讲述。”
煞童子盘坐虚空，“炼灵气为法力，以法力搬运气血，法力外放为势，内敛为意，升华为神。”
“所说神意势气，贯通一体。我且问你为何要搬运气血？”
岳刚思索半晌，摇头，“徒儿不知。”
煞童子点头，“是为了调整体魄状态，使其时刻保持蓄势待发，面对炼气士突然发出的法术，也能提前反应过来。”
“我再问你，为何要法力外放？”
岳刚摇头，“徒儿不知。”
煞童子点头，“因为要凝成势，削弱炼气士法术的威力，破去炼气士沟通天地之力的压迫。”
“我还要问你，为何要内敛为意？”
岳刚心生无奈，摇头道：“徒儿还是不知。”
今晚之前，他连什么叫做“神意势气贯通一体”都不明白，连“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为什么”。
煞童子点头笑道：“今天我问你，你三不知，日后必定就会记得清楚。”
“内敛为意，是要将自己法力凝聚起来，连同自己的体魄化作锐利长矛，化作沉重大锤，把炼气士杀死！轰杀成渣！”
煞童子说到最后，脸上显出一种神秘笑容。
岳刚只能从中看到一种杀意。
令人脊背发凉的杀意。
煞童子收敛笑容，看向岳刚，“只是说，或许你理解不深，我看，还是要实战。”
…………
午夜时分。
一处山坡。
岳刚看着数百丈外盘坐炼丹的炼气士，眼角抽搐。
这炼气士大摇大摆在空地炼丹，那丈高的炼丹炉中，传出无数妖兽和人魂魄的凄厉惨嚎，寂静夜晚传出极远。
不少妖兽被吸引过来，不乏七八境的大妖，都被这人随手一抓摄来，投入炼丹炉中。
“师父，我才六境，没必要找这个八境炼气士吧……”
岳刚咽了口唾沫说道。
煞童子坐在煞尸肩头，“生死之战才最能磨砺人，你杀不了他，只能说你天赋不足，他不杀你我也要杀你。”
“所以你必须杀了他。”
岳刚从煞童子平淡语气中听出凛然杀机，知道自己若是不杀此人，或是将此人放跑，眼前这个便宜师父是一定会动手。
“徒儿知道。”
岳刚说着，脸色又微微苦涩，他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可要让他杀一个陌生人——
他毕竟不是魔头。
煞童子时刻注意他的神态，见状道：“你如果不想动手，可以等一会儿，只是他现在炼丹未完成，正是偷袭好时机，等下你必然会后悔。”
岳刚松了一口气，“徒儿不会后悔。”
煞童子不置可否。
…………
一个时辰后，八境炼气士身前丹炉传出轰鸣，一股股异香飘出。
丹要成了。
岳刚站起身，一步步向前走去。
此人瞧来不是良善，若他对我动手，我就顺势杀了他，如果不动手，我就燃烧气血逃跑……
岳刚心中盘算。
正在这时，那炼气士取出一个储物袋，放出几个蓬头垢面，不着寸缕的女子。
这些女子一个个都长发覆面，看不清容貌。
炼气士随意几道法力打出，这些女子肚皮开始鼓起，眨眼就怀胎十月，婴儿嘹亮哭声伴随女子凄厉惨嚎响起。
岳刚已看出这炼气士想干什么，目眦欲裂，身形猛然掠出，大喊：
“住手！”
炼气士看都不看他一眼，又是几道法力打出，几个女子以肉眼可见速度变成干尸。
随后枯树皮般的手伸出，尖利指甲在那依然浑圆的肚皮上一划，将几个婴儿剖腹取出。
“放下！”
那些女人的惨状，让岳刚头脑轰地一声，无尽的愤怒涌上来，看到炼气士剖腹取婴，手中通天棍出现，对着炼气士当头打去！
还有救人的机会！
一丈，一尺，半尺……
嘭！
岳刚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背上仿佛背了一座大山。
炼气士将婴儿丢进炼丹炉，拍拍手，在那些婴儿娇嫩的哭喊声中，幽幽开口：
“别挣扎了，你一个真气未生的六境武夫，破不开我这借用天地之力的阵法。”
话毕，一只手伸出，对着岳刚头顶拍去。
岳刚眼中，精光闪过，血红涌出。
…………
半个时辰后。
天地寂然。
煞童子走到岳刚面前，与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对视。
“我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的。”
一旁插着的通天棍，棍身上已经满是鲜血碎肉。
袁啸天藏在其中不敢出来，只是心道：
“这位前辈这般教徒弟……只怕今日之事，会永远成为岳刚心中的伤疤，可千万不要生出心魔才好。”
煞童子手中树枝伸出，将岳刚的手从嘴边拨开。
“你是人，不是野兽。”
岳刚闭上眼，手探入那一堆生前是八境炼气士的肉泥中。
片刻，肉泥化为飞灰。
血气补给下，岳刚身躯在一点点恢复。
煞童子点头，“懂得运用肉身灵性，不错……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
“武夫为什么要用神意势气，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你很快就会明白。”
他坐上煞尸，就此离开。
…………
许久，岳刚爬起。
趔趄着走到炼丹炉旁。
炼丹炉中，几堆焦炭上方，几枚丹药悠悠转动。
岳刚脸上又哭又笑。
每个人踏上修行路，都要过这残酷的一关。
这一关度过，道心自此坚定。
岳刚将手伸进炉中，不顾炉中尚存高温灼痛手掌，将几枚丹药抓出。
仰头对月，一手高举，“哈哈，哈哈，此生此世，诛尽天下恶！”
轰！
岳刚眼中升腾起赤焰，炽烈的精光闪过。
心中那默念千万次的话语，从未有一刻如此坚定：
“系统，加点！！！”
月光下。
丹药在掌心化作飞灰，飘散在群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