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寒的头发还没干，有水珠顺着发丝落在肩膀上，不过他的肩膀也没有干，水珠立刻融入了那一片湿淋淋的衣襟。
他贪婪的看着坐在床上的人，声音有些嘶哑：“臣做错了事情，所以被陛下罚跪。”
顾沉星挑了挑眉：“哦？贺将军做错了什么事？”
贺寒抿了抿唇，低垂下头，避开顾沉星的视线：“臣，僭越。”
顾沉星把茶杯放在小几上，朝着贺寒勾了勾手指。
贺寒膝行两步到了床边，他的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花费了全身的所有力气才克制住了想要抚摸顾沉星脸颊的冲动。
顾沉星葱白纤细的手指先动了，一根手指挑起了贺寒的下颌。
贺寒身上寒凉，他怕冻着了顾沉星，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下一刻，却被顾沉星的动作阻止了。
顾沉星转挑为捏，捏住了贺寒的整个下巴，低下头看向他，耳侧的发丝滑落，落在贺寒的面颊上有些微弱的痒意。
“你错在，不听话。”
贺寒浅淡的接近灰色的眸子闪了闪，从善如流：“是，臣不听话。”
顾沉星勾唇一笑：“是啊，你不听话，本王该怎么办？”
贺寒垂着眼不说话，好在顾沉星也不用他回答：“我对皇兄说，你是我的男宠。”
贺寒倏然抬头：“什……什么？”
顾沉星手上用力，轻轻转动贺寒的脸，好像在仔细估量他这张脸到底价值几何。
“嗯……当本王的男宠，还勉强算是合格，本王现在问你，你愿不愿意？”
贺寒差点被顾沉星的话惊掉了下巴，他以为顾沉星醒过来，会暴怒，会失望，会……厌恶他。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只要能让小王爷消气，让他能够留在他身边，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他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但从来没有想到过，顾沉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裹藏在甜美蜜糖之下的，显而易见的恶意。
蜂蜜一样的甜美，也鸩毒一样的要人性命。
“臣……愿意。”
贺寒的目光盯紧了顾沉星：“臣愿意，常伴王爷左右，至死方休。”
他伏在地上，向床榻上尊贵脆弱的小王爷露出薄弱的脖颈，亲手系上锁链，再把这条锁链交到面前的小王爷手里。
甚至生怕锁链太粗糙伤到了小王爷，还贴心的在上头裹了一层软布。
顾沉星很满意，松开了捏着贺寒下巴的手。
“去洗干净，再帮我去办件事。”
贺寒沉默的站起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回头问道：“你现在，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沉星抿了下唇：“没事。”
“那就好。”贺寒转身走出了寝殿。
说了会儿话，顾沉星又累了，他把枕头放平，重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
顾沉渊坐在龙椅上，第一次在早朝的时候走神。
这几天顾沉星睡在他的寝殿，他就在偏殿休息，但用膳的时候还是在一起的。
不知道上次顾沉星和贺寒说了什么，贺寒这几天表现的和个小媳妇似的，对顾沉星的事情面面俱到，比他这个亲哥还上心。
顾沉渊想到这没忍住勾了勾唇角，想来今儿也没什么大事，上朝还不如回去看他的宝贝弟弟。
他向边上的元忠使了个眼色，元忠立刻微微倾身，高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
“臣有本奏！”
顾沉渊皱眉看向说话的人，耐着性子开口问道：“丞相有什么话要说？”
季深手执笏板，左跨一步走出大臣行列，朗声开口道：
“臣有本奏，臣要弹劾当朝小王爷顾沉星，小王爷耽于享乐，沉迷酒色，竟明目张胆公然狎妓。
除此之外，小王爷暴戾恣睢，闹市纵马，欺男霸女，凡此种种，罪名罄竹难书！”
顾沉渊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丞相，你可知道污蔑当朝亲王是什么罪名？”
季深不闪不避，目光灼灼的看着顾沉渊，全然一副为国为民的正义凛然之态。
“臣知晓小王爷为陛下胞弟，情分自然不同，但如此嚣张行事，京中百姓人尽皆知，如何是堵住臣一人之嘴便可瞒天过海的？”
顾沉渊眯眼：“丞相这话，是在说朕包庇小王爷？”
季深垂下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无辜：“臣不敢。”
顾沉渊冷哼一声：“朕看你敢的很！”
季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的埋下了头，嗓音凄苦：
“陛下！臣对大盛，对您绝无二人啊！纵使知道今日之事会令您恼怒，臣也必须要说啊！”
顾沉渊脸色黑沉，怒极反笑出来：“朕看丞相是得了癔症，朕会派太医给你诊治。
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议吧。”
说罢，顾沉渊起身，想要离开这里。
“陛下！”
顾沉渊咬了咬牙：“又有何事？”
他转头看过去，顾沉景正一脸正色的看着他，开口道：
“陛下，臣弟以为，丞相言之有理。
既为天家子嗣，自然该为天下万民做出表率，小王爷此举，实在太过出格，恳请陛下公允处事，对小王爷做出惩罚。”
顾沉渊重新在龙椅上坐下，指尖轻敲膝盖，一双眼睛如利剑一般落在顾沉景身上。
“哦？三皇弟不是一直最疼爱小皇弟的吗？怎的今日，也来为了丞相帮腔？”
顾沉景野心勃勃，顾沉渊并没有给他什么重要的官位，只是他到底是王爷之身，在朝堂上自然有一席之地。
顾沉景轻笑一声：“陛下，臣弟虽爱护小皇弟，但到底还是大盛的子民，更是大盛的王爷，自然要为了大盛着想。”
顾沉渊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顾沉景拙劣的表演。
他这个皇弟，空有野心，却没什么真本事，凡是能让他不痛快的事情，都会出来插上一脚。
前几日顾沉星在春意楼中病发，马车驶过闹市，是很多人都看见了的。
丞相拖到今日才咄咄逼人的在朝会上说出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就是不知道顾沉景是临时起意，还是已经和丞相有了勾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