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先走，这里交给奴婢来处理。”紫竹挡在了沈云绾的面前。
这个卫星穹就像娘娘说的有脑疾。
他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继续纠缠下去，吃亏的人可是他！
“站住！”卫星穹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望着眼前美丽、高贵的女子，卫星穹的心里除了恨意外，更多的竟是爱而不得的痛苦。
“你当真对我就没有一点真心吗？”
“我有哪里比不上他？！”
沈云绾本来不欲与卫星穹多说的，骗他感情的人是“巫族圣女巫月婵”，与自己何干。
但卫星穹非要自取其辱。
她终于施舍般地给了卫星穹一丝目光。
“虽然男子不重容貌，可是太子殿下却是天人之姿，谁会弃美玉而去选瓦砾呢！”
沈云绾的这一击又快又狠，将卫星穹扎得鲜血淋漓。
偏偏容貌是父母给的，卫星穹除非重新投胎。
他难以置信，嘴里充满了铁锈的味道，哑声问：“难道你就这样肤浅吗？”
沈云绾目露讶异，将卫星穹从头打量了一遍：“才华、地位，难道你就有吗？”
在她眼里，自己竟这样不堪！
卫星穹张嘴想要反驳，然而，他颓唐地发现，自己竟是辩无可辩。
“卫公子，太子妃娘娘不是你能够肖想的，奴婢奉劝卫公子还是脚踏实地，找个与你相配的女子吧。”
紫竹露齿一笑，下一刻面色转冷：“再不让开，奴婢就要叫侍卫过来了。”
卫星穹像是才意识到面前的女子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他失魂落魄地让开了位置。
一直到卫星穹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沈云绾目光冷峭：“出来！”
然而，周围就只有鸟儿的鸣叫声，以及远远传来的丝竹声。
紫竹抬头看向太子妃，在沈云绾点头后，她凌空跃起，在假山的拐角处揪出了一道身影，一张俏脸冰寒至极。
“没有听到太子妃娘娘的话吗？”
女子脚步趔趄，她仓皇地抬起眼，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目光里的寒意如有实质，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女子脸色煞白。
“你还是去跟太子妃娘娘解释吧。”紫竹冷着脸，拽着女子来到了沈云绾面前。
“娘娘，方才就是这个人在偷听。”
“你是云振的孙女云妙然？”
沈云绾看到对方一身湖蓝色衣裙，一眼便认出了女子的身份。
云妙然是出来醒酒的，不知不觉间竟是迷了路，来到了这处假山旁，她正要离去，远远地却看到了太子妃娘娘和一个男子在说话，心里咯噔一下，便赶紧找了一处地方藏身。
云妙然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被太子妃奶娘捉了个正着。
她面露惶恐，不由跪地请罪：“太子妃娘娘，小女方才在席上喝多了，便想着出来散散酒意，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这里，小女什么都没有看见……”
沈云绾挑了挑眉，一双明眸如同静谧的湖水，你永远不知道湖面下藏着什么。
“是吗？”
轻柔、甜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股缥缈之意。
云妙然情不自禁地咬住了嘴唇，掌心沁出一层绵密的汗渍。仅仅只接触了这一会儿，云妙然便意识到这位太子妃娘娘的深不可测。
她倒宁愿太子妃娘娘跟方才的婢女一样疾言厉色，而不是似现在这般，一副轻飘飘的语气，让自己完全摸不准太子妃娘娘的态度。
“太子妃娘娘，小女从来没有来过假山这里，也从来没有见过您。”云妙然自以为聪明地给出了一个绝佳的答案。
不等沈云绾开口，紫竹先嗤笑了一声：“云小姐看来记性不太好，还是说云小姐已经醉得神魂不清了？”
云妙然脸色一白，她自认为这个答案无可挑剔，可太子妃的婢女显然并不想放过自己。
难道今日自己要走不出太子府了吗？
云妙然手脚冰凉，就连花瓣般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瞧你把人吓得，再这么没规矩就下去领罚。”沈云绾不轻不重地斥责了紫竹一句。
原本，沈云绾打算在方家和云家的女孩里挑选一个最合适的人嫁给卫星穹，如今她心底已经有了人选。
“方才本宫恰好遇到了迷路的卫公子，就是骠骑大将军卫俊峰之子卫星穹，本宫便跟他提了一下他的婚事，云小姐想必误会了。”
沈云绾的声线已不复方才的冷冽：“地上凉，起来吧。”
太子妃娘娘表现得这样坦荡，倒是显得自己枉做小人了。云妙然又羞又愧，冰凉的四肢却渐渐回复了暖意。
她麻木地站起身，接着膝盖弯折，僵硬地行了一道福礼：“太子妃娘娘，是小女失礼，出来做客却四处乱跑，无意间冲撞了太子妃娘娘。”
云妙然就连舌尖都是木的。
“席上有服侍的婢女，下次云小姐若是要醒酒，不妨让婢女带路。”
沈云绾没有再抓着云妙然不放。
光天化日的，自己带着婢女和卫星穹说话，府里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任谁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若不是云妙然疑心生暗鬼，又怎么会无事生非。
“多谢太子妃娘娘宽宏大量，太子妃娘娘的教诲小女一定铭记在心。”云妙然的心神仍是不敢有一丝的放松。
“对了，云小姐年纪多大，可曾婚配？”
沈云绾仿佛闲聊一般提起。
云妙然有些失态地抬起头，在对上太子妃娘娘那双如冰雪一般清透的眼眸时，睫毛一抖，飞快地垂下了目光。
此刻，她尽管猜不到太子妃娘娘的用意，但也不敢撒谎：“回禀太子妃娘娘，小女今年十六，还未曾婚配。”
沈云绾淡淡“嗯”了一声，扶着紫竹的手臂离开了。
直到沈云绾走出很远的一段距离，云妙然才敢直起身。
(
她目送着那道窈窕、纤细的背影，眼中冰凉一片。
然而，宴会上的这个插曲，云妙然谁都没有告诉。
一场赏花宴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凡是来参宴的宾客无不讨论着宴会上的舞蹈以及太子府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
但有关太子妃娘娘此次宴请的目的，众人都在暗自猜测。大概除了卫星穹这个当事人之外，谁也想不到此次宴会意在为他选择一位合适的名门闺秀。
翌日，沈云绾便带着名单来到了皇宫内。
太后看着名单上的三个人选，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方雁回是大理寺少卿之妹？看这画像倒是一个甜美可人的姑娘，就是身份上可能不太够。”
一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虽然位列小九卿之一，人又年轻有为，注定日后前途无量，只怕入不了卫俊峰的法眼。
“皇祖母，若是真找一位门第高贵的闺秀，等到日后卫俊峰事发，以谋反之罪处置，如何跟对方的父兄交代？”
眼下是在坤仪宫内，左右之人皆是太后娘娘的心腹，沈云绾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云绾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不了日后让这女孩跟卫星穹和离，再多多补偿她的父兄。”在太后眼里，沈云绾这个孙媳哪里都好，就是有着一股不合时宜的善良。
“皇祖母，其实这份名单是有我的私心在里面。方琦是殿下的心腹，可他与我不睦，这是孙媳给他的教训。”
沈云绾并不介意向太后娘娘展示自己的獠牙。
“哦？难得从你嘴里也会说出不好的话，这个方琦是哪里得罪你了？”
太后来了几分兴趣。
“云家一直肖想殿下身旁的位置，这个方琦身为朝廷命官，不思为朝廷尽忠，反而兼职起了媒婆的差使，孙媳不敢欺瞒皇祖母，孙媳眼里不揉沙子。”
“你呀，醋性这样大，你就不怕哀家用‘善妒’的罪名来罚你吗？”太后半真半假地说道。
其实对于沈云绾的醋性，太后很早之前就领教过了。甚至，郑竹萱当初还因此被晋阳钻了空子，误了她的性命。
“太后娘娘，您不觉得太子妃娘娘有几分您年轻时的风采吗？方才啊，奴婢恍然间竟在太子妃娘娘身上看到了您从前的影子。”
柳姑姑在一旁插了一句嘴。虽然柳姑姑清楚太后娘娘并没有问罪的意思，但万一太子妃娘娘想多了，这不是平添隔阂吗？
柳姑姑的话将太后拉到了从前的回忆中，那是一段让太后不堪回首的往事，厌恶到太后至今不愿意回想，她当初是有多么愚蠢，才会把希望放在男子的身上。
“想想哀家也真是可笑，当年哀家出嫁，也曾想着和夫婿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哀家终究是错付了，到了阿宝身上，哀家全都忘了曾经的痛苦，还想逼你接受竹萱……”
也许是沈云绾的目光太过清冷也太过理智，也许是柳姑姑的话恰好让太后产生了极大的触动，她竟是真正地懊悔起来，半晌，太后自嘲地笑了一声：“这女子啊，要求夫婿对自己一心一意，却希望自己的血缘晚辈不要只围着妻子打转，也是可笑。云绾，哀家当日不该逼你。”
“皇祖母，事情都过去了，云绾已经忘了。”沈云绾浅浅一笑，露出一抹明媚如骄阳的笑容，一张绝色的面庞不见丝毫阴霾。
太后眼神怔忪，她好像明白了孙儿会这样喜欢沈云绾的理由了。
若是抛开其他，这的确是一个无比讨人欢心的孩子，若是她愿意，大概天下男子都会为她痴狂。
“这世上谁人没有私心呢？若是你选定了方雁回，哀家便下一道赐婚懿旨。”
太后抬起手，轻抚了一下沈云绾的发丝，语气带着一股不自知的亲昵。
“皇祖母，孙媳还没有给您看完另外两个人选呢。”
沈云绾莞然一笑，展开另外两张画像。
“这上面是云家的两位小姐，曾经的太子少傅云振的孙女，穿绿意的叫云雅韵，年方十七；另外一位叫云妙然，年方十六。”
“这云家的两个女孩相貌不俗，这方雁回叫她们俩一比，容色上便显得差一些了。”
太后已经揣摩出了沈云绾的心思。
“你打算让云家的女孩嫁给卫星穹？”
“皇祖母，其实孙媳一直在这三人之中拿不定主意，是昨日的赏花宴上，孙媳与云妙然交谈过几句，这女孩是个聪明人，若是将她嫁给卫星穹，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沈云绾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选。
“哦？”太后挑了挑眉，“你确定云家会答应？云振不惜让自己的孙女做侧室，为的是云家的将来。待到日后，云家的女孩至少也能混一个妃位，如今却要嫁给臣子的儿子，就怕云振不肯松口。”
沈云绾淡淡一笑，一双明瞳如同枝上落雪：“云振已经辞官，身上并无官职，云家如今在朝为官的就只有一个云峥，且还只是七品，若是他的孙女能嫁给卫俊峰的儿子，任谁都会说这桩婚事是云家高攀了。云振若是拒绝，便是云家不识抬举。”
云家不答应的话对沈云绾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毕竟卫俊峰还没有暴露他谋反的想法。看在外人眼中，便是自己这个太子妃为了萧夜珩和云振的师徒之谊抬举云家，可云家却故作清高，那么，云振当初刻意营造出的名声就不复存在了。
以后他若是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世人绝不会站在他那边。
“走一步，算三步，有时候哀家真好奇你这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竟就这样聪明！”
沈云绾想到的，太后也想到了。
她不由心生感慨，是不是沈家三代的聪明才智都长在了沈云绾一人身上，这份钟灵毓秀，也不知是得了多少神佛的偏爱！
“皇祖母，那您是同意了吗？”沈云绾眨了眨眼睛，一副乖巧的模样。
“哀家答应你了。不过云振已经辞官，单是从身份上来看，这云妙然还不如方家的女孩，你有把握卫星穹会同意这桩婚事吗？”
太后意味深长地瞥了沈云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