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是在我们不经意间,便轻易逝去。
七日时光匆匆而过。
这七日来,除了每日去与李渊打打麻将,便是偶尔来一次鄠县看一下工坊修建的进度。
今日,总算是将这片工坊群修建完毕,安阳很高兴,知道是时候走出改变大唐的第一步了。
站在工坊前的空地上,安阳看着眼前已经修建完毕的工坊群,还有那些被陆鸮召集起来的工匠们。
安阳向身边的陆鸮道:“今日功成,本官甚为心慰,这些工匠便让他们回去吧。”
后面的制造,安阳不打算用这些人,因为不太可靠,这些人不过是关飞从东市上找的普通工匠,平日里多与外人接触,接下来安阳准备做的东西,若是让这些人接了手,会多有隐患。
所以安阳前日在这座工坊快竣工之时,便向李二请了旨,在将作寺的花册名单上挑选了三十位能工巧匠前来鄠县工坊驻扎。
一开始李二并不同意,因为将作寺主管的都是皇家御用之事,安阳一个男爵自然是不能使用的。
只不过安阳既然敢请旨,自然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之前在工坊群修建之时,安阳的第一要求就是先建立木工坊和铁匠坊,三日前前这两坊便已经能投入使用。
安阳花了两日的时间,将曲辕犁成功安装,而后在王虎和陆鸮的陪同下,在工坊附近的田地中试了一下,完全符合安阳对曲辕犁的心理要求,这便将这大唐的第一件曲辕犁送入了东宫。
李二在亲自试用后,当即就拍板定下,不仅让安阳带了三十个工匠前来鄠县,还指派了一位将作少匠前来,便是安阳他自己。
因为李二为了让安阳名正言顺使用将作寺的匠人,李二便将鄠县工坊命名为皇室工坊,收入将作寺之门下,但又独立在将作寺之外。
然后赐与安阳兼将作少匠一职,专职这一坊之事,其他如修缮皇城,外建宫庙等,都无需安阳插手。
毕竟将作寺乃皇家御用,哪怕是安阳想要使用其中匠人,李二也得考虑朝堂诸公的反应。
不过短短半月,安阳从一介白身,到现在的台院侍御史,将作少匠,开国县男爵,其中身份转换之快,当真是让朝堂诸公再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步登天。
众人虽然羡慕,但也知安阳的晋升之路都是他自己脚踏实地的走上来的。
先是制出无烟煤,又是做出曲辕犁,都是如今大唐的急需之物,无烟煤能让百姓免受苦寒之灾,救百姓于当下,而曲辕犁可节省人力畜力,让大唐的田地开垦提升数成不止,这便是救百姓于未来。
这般巧思,这般功劳,当受此位。
陆鸮听着安阳的交代,也知道安阳是准备用前日来的那批人代替这些工匠了。
这便应了声:“是。”
便朝着匠人们走去,随后与其中几人说了几句,又将备好的银钱分与众人,安阳便见这些匠人向自己道了谢后,便各自离去了。
待众人散尽,安阳又让陆鸮将李二派来的三十个匠人召集过来。
待人其聚,安阳示意王虎让这些人噤声后。
这才郑重严肃的对他们说道:“尔等都是在将作寺花册上入了册的,其中手艺都是各行中的翘楚之辈,建的本应是皇家御苑,修的也应是皇宫大殿,如今却被本官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年人,从各方各处调来这荒郊野外,终日不得回家与亲人团聚,做的也都是一些普通匠人的活计,想来是有些怨言的,可对?”
安阳说到此处顿了顿,想看看有没有接话的,但众人没有一个开口的,只是有几位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很明显是被安阳说中了。
安阳自是一直在注意众人的反应,见到还真有心有怨言的,安阳也是不客气,直接点了其中一个脸色变化最明显的匠人,道:“汝可有怨言?但说无妨。”
那匠人被安阳指出来,其余之人也都将目光看向此人,被这么多人看着,那匠人顿时脸色就从之前的尴尬变成了猪肝色。
一时也不敢开口,显得那般局促不安。
安阳见其这般模样,也不为难于他,自顾向众人开口道:“尔等莫要惧怕,本官并无他意,只是想告诉尔等,有什么想法都可与本官言说,想来尔等也知,以后此坊为本官所辖,若有何困难,尽可直言,本官定全力以赴的帮助尔等渡过难关。”
随后又看向那人,开口问道:“本官之前见你面色有异,可有言语与本官言说?”
那人听安阳语气还算和善,又想到这几日每日里做的事情,当下心中一横。
开口道:“既然少匠都如此言说了,那小人便斗胆问一句少匠,往日里招募我等修缮宫庙,虽也有时日已晚回不了家的时候,可从未有像少匠这般,将我等困居此处,不允外出的条律,还想请少匠给个解释。”
那人说完,便看着安阳不再多言,而其他人听完那人的话,许多人也是暗自点头。
自从三日前应召而来,这位少匠便不允许众人与外界接触,每日就是上午在工坊中打造零件,下午在河边修筑一种新式高炉,而后就要回屋睡觉,便是外面那些在修建新坊的匠人,也不得接触,当真是一点自由都无。
这让众人都有些受不住了。
安阳见众人都是这般,心中也是理解,自己这几日确实严禁他们接触外人,有些牢骚也是正常。
不过安阳也没法子,这几日安阳让他们做的东西,太过机密,安阳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毕竟等到玻璃这个大杀器出世后,定会让人疯狂,特别是那些世家门阀,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寻找其来源。
安阳为了防止意外出现,很多东西都是自己亲自准备的,比如制作玻璃中用来降低沙子熔点的碳酸钠和石灰石,安阳可以从草木灰中提取碳酸钾来替代碳酸钠,石灰石也可从东市购买,这些都是安阳自己可以做到的。
但还是有些东西是安阳光靠自己做不来的。
就比如那个用来烧制玻璃的高炉,三十位手艺高超的工匠一起建立,都花了三日时间,如果是安阳一个人弄的话,那不知道得弄到什么年头了。
还有用来放置玻璃溶液的那些金属模具,若不是这些工匠,只靠安阳一个人来弄,也是一项大工程。
虽然这些东西都只算是体力活,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没必要这么保密,但为了防止意外出现,这其中步骤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安阳在他们来时,便让王虎带着那十二个青年人牢牢的看住这群人,就是怕这帮人泄露出消息,以后再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时至今日,高炉已经建好,模具也弄了不少,安阳也准备放开这个口子了。
只不过这事还得给这帮人打个预防针,不然这里要是有嘴巴大的,只怕会让安阳白费功夫。
这便道:“那便与你一个解释吧,”当下看向众人开口道:“陛下口谕,尔等此间三日所行,乃机要绝密之事,今后不可对任何人言论一丝一毫有关此间之事,包括尔等亲属之人,若有犯者,所涉之人皆斩!”
没错,这就是安阳向李二讨来的旨意。
李二开始认为安阳只是为了做曲辕犁,但曲辕犁制作之法在被李二拿到之时便已经让人复制了许多份传于大唐各处,自是没有答应安阳的请求。
但等到安阳说出他有法子从世家门阀手中掏钱的时候,李二眼中就开始发光了。
李二自上位以来,可谓是深受银钱困扰,就算李二每日勤勤恳恳的处理政事,大唐国库里也不过是刚好能维持现状罢了,甚至还得时不时的从自己的内帑中补贴些进去。
这就导致了李二对于宫里的殿宇破损后没钱修缮不说,就连平日里想吃点好的都得精打细算。
若不是前些日子里安阳发明的无烟煤又廉价又好用,只怕李二在这大冬天里处理政务时都舍不得用火道取暖。
所以李二如今比任何人都想搞银子,而如今大唐最富的是谁,自然是那些门阀世家了,李二若不是还需要这群人帮自己治理天下,早派手底下的那群悍匪去抢劫了。
安阳怀疑后来李二手下的那帮人动不动就抄家灭国的,只怕也有李二缺钱花的原故。
没看见自从李二灭了东突厥后,生活都开始好了起来了吗。
想必是少不得从中中饱私囊了。
故而在听完安阳的想法后,李二当即就答应了,不仅答应安阳下了这道旨意,还和安阳合伙了。
李二出人,并且负责后面的销售,而安阳只需要出技术就行,事后九一分账,这就是李二给出的提议,只不过是李二拿九,安阳拿一。。。
安阳当然不答应了,当即便准备离开,只不过后来在李二的铁血手腕之下,还是屈服了。
可惜李二并不知道,安阳对于这个一成,已经是特别满意了,这东西的利益实在是太过于庞大,想独吞那就是痴人说梦。
一个玻璃镜安阳就准备售百金之上,这可不是李二上次赏赐的“百金”,那玩意就是铜罢了。
而是真正的百两黄金,在如今的大唐一两黄金可换十两银子,而一两银子能换十两铜钱,一两铜钱为一百文通宝,故而百两黄金就是百万枚通宝。
可想而知其中利益之巨大,哪怕只有一成,安阳亦可从中获利十万文通宝之巨。
虽然安阳之前确有独吞之意,可自从五日前王虎和安阳说,有人盯着工坊之后。
安阳让王虎安排了个人去反观察了一次后,根据描述,安阳便知道那人是谁了,正是那个天天追自己的云霄。
当即也是明白,这李二只怕已经知道了自己建工坊的事。
在经过一日的思想斗争后,安阳还是屈服了。
没办法,这李二既然知道自己建了工坊,那自己这点秘密肯定瞒不过他,与其被人找上门,倒不如自己先去坦白算了。
这才有了李二跟安阳合伙的事,安阳本来以为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能得半成之利就行,哪怕全都被李二收走也不足为奇。
就当刷李二的好感了。
可没想到这李二还是有点良心的,居然给了自己一成利,这倒是让安阳喜出望外了。
不过安阳觉得,恐怕也是李二不明白其中具体利益,不然李二哪可能有这么好心。
所以安阳在与李二合伙时,使出了浑身解数,让李二跟自己签了个应该没什么卵用的九一分成合同。
毕竟就算签了合同,李二要是反悔,安阳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如果李二真这么干,安阳就准备拿着合同去找长孙皇后,让长孙皇后给自己做主,到时候怎么也得把李二黑的体无完肤才行。
而台下的众人见安阳居然说出了陛下口谕,当即脸上的不耐都隐了下去,随后便是整齐划一的行礼道:“谨遵圣意。”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别说是被限制自由了,就是事后被安阳真的灭了口,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所以众人也都心知,此事以后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句,哪怕是家人也不行,不然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而安阳见众人这般,当下也不绷着脸,这便道:“尔等放心,只要尔等能做到闭口不言,以后每七天放尔等归家一次,若家中有老幼尚需赡养者,亦可接来同住,本官会在如今的房舍旁再建些房舍,以供尔等团聚。
而且本官还可答应尔等,若有工作出众者,可将其子孙消除贱籍,并举荐于国子学,将来或可为任一方。”
此话一出,场中众人直接炸开了锅,当今社会,工匠属贱籍,他们虽然是皇家御用之人,可贱籍永远是贱籍,即使是他们的子孙,也是贱籍。
而贱籍不得入学,不得为官,这是铁律。
如今安阳竟然说可以帮他们的子孙摆脱贱籍,成为学子,而且还是国子学这种只有权贵才能入学的顶尖学府,当真是给他们画了好大的一张大饼。
经过一番嘈杂声后,当即便有几人直接给安阳跪了,眼中火热之情,哪怕在这个寒冷的野外,亦是消除不下。
安阳连忙道:“以后本坊无论何事,何人,不得跪,若有跪者,直接逐出本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