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吊篮掉在地面，砸出很大声响。
老妇听见声响了，也回头了，看见落在塔门入口的吊篮，可因为【智慧之牙】的影响，她就直愣愣的看着，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是有人要逃离而去抓捕。
三秒时间很短。
第一秒，吊篮砸落，耿长军身上缩小符失效。
第二秒就瞧见一个眉目如画的小丫头，扛着一条大蒜，哦不，一条麻绳，一截一个小朋友，利落无比的一个翻身就朝外面跑。
第三秒，耿长军冲出塔门，远离，老妇的瞳孔缩了缩，才知道自己着了道。
三秒时间到了。
老妇拔脚想追，结果她才迈出一步，一只巨大无比的手顿时从上方按落了下来，那只手上带着的阴煞之气刮向她，好似被千万个刀片切割一般。
她这才抬起头，双眼瞪得贼大。
“这……是……什么？”
颜窝仍旧在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骨灰，然后慢慢悠悠的从戒指里把红绣鞋拿出穿在脚上，之前爆破时幸好提前脱了，不然红绣鞋怎么可能让那么安分躲在骨灰堆里，早就犯洁癖了。
“这自然是你的罪孽！”
红绣鞋穿上之后垫着脚跳了出去好一段距离，落脚在干净的石板上，停下。颜窝手上拿出几张符箓，想也没想的就按在地上，然后一些藤蔓从地面钻出，把烧伤的老妇四肢固定。
这是【捆绑符】。
颜窝道：“你是怎么对那些孩子的，那些孩子就该怎么对你了。”
土佣巨大的头颅缓缓低垂，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那双眼里的憎恶让老妇的精神受到冲击，尖叫起来，与此同时，竖扇朝着老妇重重拍下——
那老妇四肢被藤蔓捆的无法动弹，耳朵里是竖扇砸落的森森寒风，她被一扇子拍在地上，肝脏像是快被挤爆了，疼的呲牙欲裂。
“你们该死！”
“啪~！”又是一扇子砸落。
“你们知不知道我的靠山是谁？”
“啪！”
扇子第三次砸落，老妇脑袋在地面磕碰出血，鼻子也在流血，她还凶悍的瞪着颜窝。
“特别是你这小贱人，我迟早要把让高僧们把你的皮剥了做成鼓！——啊！”
“啪！”
扇子再次砸落，老妇全身贴在地面无法动弹，双眼突出，血丝渐渐弥漫而出，露出癫疯的神色，她最开始是骂着最恶毒的话，骂着骂着就知道，这土佣和颜窝肯定是要折磨死她。
再也不想等下去，从怀里捏碎一颗珠子。
“佛婆伽耶，救我！！”
听到这声称呼，颜窝一颗心顿时震了震。
只见那珠子碎裂后，猛然绽放出一道金光。
璀璨的金光之中，梵音阵阵。
那是一幅如同佛国圣地的画卷，高大无比的菩提树，菩提树下立有红砂石板金刚座。
似乎是在一个大殿之中，正有无数的信徒在朝拜着。
这处大殿也是金碧辉煌，信徒装饰了鲜艳的布幔，布幔篷架，篷架内放满信徒的鲜花供品，佛母雕塑怀里抱着婴儿，神像和蔼慈眉，身上发衣雕镂精致庄严。
那老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像是一只狗似的爬向幻象下方，虽然知道是幻象，不能触碰到，她仍旧伸出舌头去舔舐佛婆伽耶的脚，舌尖勾勒了几次空气，将态度做的足足的。
最后卑微的祈求着，脑袋在地面磕的嘭嘭响。
“佛婆，救救您的孩儿~”‘
颜窝冷眼瞧着这一幕。
这些个伪佛，一个个的把自己装点的金光灿灿，生怕闪不瞎别人的眼睛。
倒是在地窟中遇见那个骨头沙化的和尚，光芒一直是柔和的。
他活在芸芸众生里，成了那直肠黑城里的门后佛，交出了自己的佛珠、袈裟、小乞丐的钵，连骨灰都愿意被阴阳道用来斩伪佛，这样的大德之人，最终，连个名号都没留下……
不图名利，那才是真佛！
佛婆伽耶垂下的眼似乎缓缓睁开一条细小的缝，眼神露出怜悯之色，幻象中的佛婆手腕朝自己身上一抓，一挥。
下一刻。
就瞧见一道金光从幻象中飞出，落在了那老妇的肩膀上。
老妇顿时连连磕头，“谢谢佛婆，谢谢佛婆！！”
幻象瞬间消失，被金光照过的石塔慢慢沉寂，黑暗再次席卷而来。
老妇喜形于色。
侧头去摸肩膀上金光：“我的靠山就是佛婆伽耶，瞧见了吧？吓到你们没有，是不是现在想给我道歉，可惜啊……迟了！你们得罪我……咦？”
肩膀上的金光难道不是个厉害的武器？
怎么摸着像是个脑袋？
当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老妇总算看清了长在肩膀上的是什么东西，那正是被佛婆伽耶抱在怀里的那个婴儿。
此刻，它被老妇捏了几把之后，顿时瘪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那哭声一开始就仿佛停不下，刺穿耳膜，土佣的扛着的巨扇想要砸落却在哭声响起的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推回去，不止如此，那由无数女婴的憎恨形成的土佣居然出现了裂纹。
最开始是巨扇，随后是土佣的手、手臂……
裂纹，在尖锐的哭声中一点点的朝身上扩散。
而哭声似乎也是消耗老妪的生机的，原本就面部烧伤而显得狰狞的她，身体正在急剧衰弱，皮肤上也慢慢出现褶皱，一根根黑色的头发在转换成银白色。
咔嚓~！
土佣脖颈的位置陡然间出现一道裂纹，若是再继续扩张，土佣会直接破碎，婴灵们形成憎恶会被铲除。
“帮……帮……我们。”
土佣的身体内发出微弱的声音，但又好似是无数的婴孩形成的意识流。
那是一种难以述说的绝望，就好似在悬崖峭壁上的爬行者，身后早已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向上爬，向上爬……只要能爬到终点就不算无谓的挣扎。
它们害怕的不是失败，而是在失败前距离山顶一点点的距离，它们还想拼尽全力！
哪怕最后力竭，无法上到山顶。那最后的纵身一跃，不止能看一眼外面的新的风景，也能沐浴温暖的阳光。
在这白骨塔中待久了。
每日除了墙壁就是骨头，它们已经不渴望亲情，不贪恋食物饱腹，只是太害怕黑暗了。
“我当然会帮你，因为这是我们谈好的。”颜窝松开堵住耳朵的手。
几个手指上夹着的符箓竟全部收了起来，在土佣不可思议的视线中，她的脚下有一个巨大的法阵亮起，接着无数的锁链从里面疯狂涌出！
一条，两条……
十条，二十条！
无数密集的锁链在颜窝身后张牙舞爪，撞击、缠绕之时却寂静无声。
因为那哗啦哗啦的撞击声是直接响在人灵魂中的，让人战栗的声音。
锁链分别从颜窝脚下，身后，头顶上方的空间中蔓延而出，每一根都令人心悸，在老妇肩膀上那婴儿脑袋恐惧的眼神中，锁链拱卫中的三根锁链，一根是白色的无序，血色的有序，以及最中间的青铜。
三根锁链中，青铜不屑，没有出动。
只是锁链前的尖锥朝那婴孩的脑袋指了指。
白色的无序锁链瞬间激射而出，缠绕向老妇肩膀上的婴儿，婴儿大急，哭声提高，嗓门儿尖利的像是深夜里的猫叫，老妇的生机被瞬间吸收一空。
婴儿靠着吸收老妇的生机长出了脖子，肩膀，和两个小手臂。
那两只手想要抓住白色的锁链，张开嘴把时，他的嘴里还有着密集的利齿。
但白色的锁链带着的汹涌气势瞬间就搅碎了那稚嫩的身体，手臂咯嘣碎裂时，飞溅而出的金色碎片像是暗器一样激射在整个白骨塔中。
本就黑暗的白骨塔因为这些金色碎片，反而四处都像是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将白骨塔里的景象照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无序锁链撞碎了婴孩的双臂之后，直接缠上了婴孩的脖颈。
“piu~”
颜窝抬起手，做了个手枪的手势，朝婴孩呲了一枪。
锁链应声一扯。
那婴孩的脑袋瞬间被无序锁链搅了个粉碎！
生机被抽干，老妪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她睁着浑浊的双眼，看向走向她的颜窝。
那双红绣鞋真是漂亮呵。
回想起了当初在弃婴塔中，她们摞成人墙，送出去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也有一双红色的绣鞋；只不过，所有人都等着那个孩子回来救她们，足足等了三天三夜，她们没有等到女孩回来。
等到的是熊熊的火焰落下，
所有之前还在团结的小伙伴们都在哀嚎声中渐渐安静，她也在火焰中诅咒了那个女孩~
火焰熄灭，她居然活下来了。
那时的她就明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是虚伪的，无用，如果自己不努力就不会有希望，于是，她在佛门弟子来查看白骨塔的情况时，举荐了自己成为守塔人！
呵呵。
现在意识涣散了，她才突然记起一个画面：自己走出白骨塔时在塔外看见的那具女童尸骨，她的脚上就有一双红绣鞋。
那时的弃婴塔入口是那么高，足足有几十米。
每次用吊篮送入女婴和女童之后，那高高的木梯会被撤走的。
她们摞成人墙送出去的那个女孩，被摔死在了塔外面，比那些烧死的小伙伴还要早两天断气，根本没有跑掉。
她怎么就忘了呢。
不是小女孩背叛的她。
所以，她到底该怨恨谁呢？！
老妇眼睛里的光渐渐熄灭，致死都不知道该怨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