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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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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虽亡日月新。

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

虽说从汴梁开拔已近七日,郭家军一路不疾不徐,本该早已逼临边境战场,如今却仍未出了这黄河南岸的滑州地界。

安歌向郭威抛出埋藏心底已久的疑惑,郭威只应了一句,安歌便自此将为北国边境的担忧悬心生生咽下,再也不忍触及他痛彻骨髓、毕生永远无法释怀的漫长苦楚。

“乾佑二年十一月十五日夜,隐帝在三河龙潭以契丹入侵为由设下的埋伏,老夫永世不忘。”

受伤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再也无法阻止它生根发芽、藤蔓遮天。

满目凝望,黄河之滨,全无冬日冰冻三尺的坚固冷却,奔腾的河水湍急地运送着浮于其上的大团冰花冰凌渐行渐远,独留一座早已被冲垮的残桥颤颤巍巍,好似在苟延残喘间,向停驻于河畔的大军祈求襄助援手。

安歌发出一声喟叹,“怎得冬日里竟也会出现如此汛情?”

身侧的范质为其解惑道,“这是黄河于冬日或初春之中常见的凌汛,通常发生在自南向北流淌的河段,因南段冰河解封而北段未解所致,这些冰凌棱角十分坚固锋利,排山倒海之势跟随河水奔腾,冲垮这些石桥并非难事。”

郭威迅速打开手中的羊皮卷地图,左右翻看半晌,“想要再找一座可过兵车战马的桥,也只有卫州、濮州或许可行,不过需全军快马疾行几日有余……”

“若是那些地方的桥也被凌汛冲走,便全无他法了。”范质回望着全军士兵脸上疲倦困怠的神思,即刻从旁规劝,“将军,全军将领长途奔袭,已是疲惫不堪,不如借此契机休整两日,期间,微臣率军内能工巧匠,力争一同将这残桥尝试修葺一二。”

“好!既如此,便依先生所言行事。”郭威对范质的谋划拊掌称赞,没有丝毫犹豫,“元朗,本将命你率人全权配合范先生修补断桥,范先生的安排便是本将的安排,你务必言听计从,不得有失。”

赵元朗握紧双拳,幽幽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声低吟,“是。”

安歌从旁看着赵元朗脸颊嘴角肌肉纹理难以抑制的颤抖,知道他心底于这些时日间对范质所埋藏的不情不愿与怀疑猜忌,势必终将借这修桥之事一股脑地爆发出来。

不过,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赵元朗这把看似无名且压抑已久的愤懑之火,终将引爆何等的滔天巨变与改头换面。

翌日清晨,仍在沉睡的安歌被帐外一阵此起彼伏的骚动惊醒,她心底一沉,裹上盔甲飞奔出帐进行查看。果不其然,正是赵元朗带着十余名修桥的士兵将范质团团包围其中咒骂不断,依此番架势,好似马上便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安歌见事不妙,赶忙拉开咄咄逼人的士兵,尝试从中展开调解斡旋,“诸位皆是郭家军的一员,怎能如此这番势不两立、形同水火,若是将军知道了,势必要将各位军法处置的!”

范质连忙抓着安歌的臂膀不放,眼神中满是惊恐,“小符将军,你可要替老夫做主,明明昨夜将军任命我做这修桥的总领,这赵将军却带头不听从我的指示、虽说有几条人命丧命河口,但这修桥工程之间多有危险隐匿,折损工匠也算常事,与我并不相干呀!”

“你竟在此恶人先告状,当真放肆!”赵元朗上前一把抓住范质的领口,顺带薅起他几撇泛白的胡须,直接将他从安歌身后拉了过去,疼得范质五官皆扭曲蜷缩到一起,“我们彻夜磨好了泥浆,本要从断桥这端慢慢楔好晾干,最终合拢到那端,他却从旁讥讽我们此招行不通,偏要用他说的嫁接木板的简陋方式,军中如此多的战马辎重,任凭再坚固的木板,又怎能全权通过了他这般粗鄙不堪的残桥!他这是在拿兵士们的性命玩笑,骗取将军的宠信,此番奸佞小人,我赵元朗绝不姑息!”

“你这稚子有没有常识!若用你那方法,没有十天半月根本是走不成的……啊啊,疼!”

见范质疼得嗷嗷直叫,安歌连忙用尽全身力气拨开赵元朗的手,大声嘶吼道,“对错尚未分明之前,你们如此这般对待年长之人,首先便失了仁顺道义。别忘了将军昨夜说的,他的指示便是将军的指示,即使他狐假虎威、纵小人之行,你们此般行径,更是要担触犯军纪、违反军命的罪名了。”

见两方被安歌恫吓得些许平复了心绪,安歌便指着一名看似忠厚朴实的工兵命其出列,“你来讲讲,说有人丧命河口是怎么回事?”她用尖刻的目光扫视全场,威严逼人,“其余人等不许插话,否则我便教他一辈子再也张不开口!”

“禀告符将军,他让我们中的几个人先游到残桥那边……然后固定住从这边抛来的绳索,有两个兄弟在过河的时候被水冲走了,还有刘头儿……他好不容易安全到了那边,但抛来的绳子一重一重缠绕特别沉,他没接住,掉下去也被水冲走了。若是依了赵将军泥浆铺桥的方法,他们仨是不会死的。”那人虽然言语稍显混乱,但絮絮叨叨间也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明白。

那小兵忿忿不平的声音越发颤抖,最后竟然手指范质、嚎啕不止,“刘头儿前日还喜滋滋地对我说,这番出征前,他娘为他说了门亲事,如今却连他的尸身都找不到了……我们要让这个无知又胡乱指挥的人偿命!”

“对!对!”群情激昂间众人愤怒的情绪又重新冲到极点,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任凭安歌再也无法招架保全,“我们要让这个小人给死去的弟兄偿命!”

眼看着众人哄闹间就要抬起范质将他扔到翻卷的黄河中时,军内号令集结的鼓声倏忽间从天而降,轰鸣的擂鼓之声与这声势浩大的冰凌激荡之音相辅相成,于这悠悠旷野之中幻化成不可名状的威严肃杀,压迫且震慑着他们弑除范质的计划只得就此功亏一篑。

须臾间,郭威已身披最为隆重的甲胄战袍,率领军内品阶最为高盛的军官将领分列于大营门外,安歌与逃过一劫的范质赶忙跑至郭威左右两侧归位,包括参与“断桥事变”在内的各方兵士皆已凭借平日里历练有加的速度,从容有序又密集紧凑地结队于大营之内。

全军步履交织间带来的土石翻飞仍未平息,大营之外,高举明黄色金龙战旗的两匹战马在报令官的引领下,策啸着驰骋而至。

新君刘赟派来的使臣在离郭威只有一个马身的位置勒起缰绳,战马双蹄腾空而起,呼啸着一袭凌厉高傲的悠长嘶鸣后瞬间立定。

那方高昂鼎盛又一气呵成的磅礴气势,便令全场兵士得知来者不善。

郭威与全场兵将皆已跪拜于使臣足下,“臣等拜见陛下龙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使臣熟练自如地翻下高头大马,一个箭步上前扶起单膝跪地的郭威,言语间反倒皆是关怀备至,“枢密使快快请起,诸位英雄将领也都无需多礼。”随即,那人后退一步,向郭威及全军兵士回馈拱手躬身之礼,“新帝命臣以其为代,向舟车劳顿、为大汉立下无可比肩、汗马功高的枢密使及全军聊表敬意,汴梁之困、契丹之患,皆靠郭将军了!”

安歌听这使臣口舌之间虽将谦恭瞻仰发挥到极致,言语之中却隐隐透露着“功高震主”的威慑之气。

她借侧头之机,用余光瞥见身后包含赵元朗在内的一众士兵将领,均呈屏息观望之势,有的甚或已将手悄悄放置在刀柄之上,生怕这使臣对近身的郭将军有任何不利企图,便会即刻拔刀相见。

郭威随即再次伏地叩谢新主的信任与恩赐,身后的安歌及众人又只得呼啦啦地全体跪拜行礼。

使臣见郭威将臣之微末的顺从发挥到极致,便再次笑盈盈地将其搀扶起立。他朝身后点头示意,便从右侧护卫手中接过一柄短小的皮质酒囊,热情地用双手捧至郭威面前,“圣上于本使临行前几番叮嘱,冬日寒寂,朔风逼人,故特将徐州沛县精心酿制的‘高祖酒’赐予将军,一为暖身,二则祝愿将军早日旗开得胜!”

郭威与使臣四目相接间,不同寻常的火花隐隐交锋,使臣嘴角依旧荡漾着热情似火的笑容,但在全军看来重重危影已昭然若揭。

“我知道这酒!”安歌咬着下唇思索了半晌,便装作十分无礼地上前一把夺下使臣手中的酒囊,仔细端详着龙纹雕刻的精美瓶身,显得颇为激动澎湃,“父亲在镇守淮阳期间曾给我讲过,汉高祖在徐州沛县任县令之时,在当地百姓之中颇具声望,待其称帝后归省乡间,将过往熟识的父老子弟悉数召致于前,期间有人进献高祖旧时最爱的芳香清酒,高祖开怀畅饮数杯并在席间即赋《大风歌》,成为民间一段佳话,后人便命名此酒为‘高祖酒’,以示君王以德配天、以礼治国,君民一心,皆行天时。”

“这位少年说的不错……”使者笑容显而易见地僵在脸上。

“小的斗胆恳请大人允许枢密使将此酒转赠于鄙人。”安歌顺势截下使臣话锋,尝试着与其进行和缓的周旋,“小的对此酒仰慕已久却从未有幸品鉴,如今百闻不如一见,还请大人了却小的对西汉高祖及大汉的忠贞心意罢。”

使臣眉峰一转,早已看破安歌此举的背后真意,他平静如初的口吻中开始夹杂起几分圆滑又铿锵不阿的威慑与恫吓来,“少将军便莫怪本使不懂变通了。此酒乃君主亲赐,古往今来,未有君主属意,任凭谁也不能将赏赐假手于他人,还请少将军将此酒快快归还于枢密使,待本使回京禀明后,再恳请圣上另行赐酒于尔,岂不皆大欢喜。”

使臣从安歌手中抢回酒囊后,便朝郭威的方向递去,见他迟迟未曾接纳,使臣凝视的双眼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果然不出其所料”的嘲讽意味。随即,这种嘲讽便名正言顺地转变为不可名状的杀气腾腾,几番拉锯推挡间,双方剑拔弩张的情势便要一触即发。

不曾想到,范质忽然上前一步,打破了这般胶着的时刻,他于众目睽睽之下,竟协助使臣将酒囊瓶口拔开,径直塞至全无准备的郭威手中。

安歌嗓中“啊”的一声几乎就要逸出,范质却依旧用其插科打诨的腔调左右逢源,“使臣大人,我家将军他当然明白,圣上所赐圣酒必须当堂饮下的道理。”随即,他将凝聚讪笑、精明盘算的面庞转向表面依旧镇定沉着的郭威之侧,“将军,别让使臣大人为您悬心,小的伺候您就饮!请吧!”

安歌和众将早已欲意拔刀相向,皆被郭威一声怒吼拦下,“诸君放肆!皆给本将退后!”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酒囊,目光掠过咄咄逼人的范质与成竹在胸的使臣,唯朝安歌掷去,神思交叠的瞬间,安歌便知晓这是他默默无语的“托孤之言”。犹如她从夏虞侯口中听到,父亲在栾城之战末尾,告诫众将之后从容赴死的那句——“今日之事,死生唯命”。

在安歌及众人无比愤怒和焦急关切的包围中,郭威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

使臣见自身使命已完成,便恢复了初临时的和善面容,也不再做假面寒暄,随即驾马飞驰离去。

此时的郭家军大营早已乱作一团,郭威倚坐营帐主位之上双眼紧闭,军内的数位军医轮流上前端倪号脉,安歌及诸位高级将领皆围绕其旁屏息凝神,起初耳畔只闻帐外冬日盘旋的寒风呼啸,随即而来的便是夹杂着几起针锋相对的争吵,慢慢地,争吵升级成骚动,并好似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郭氏整军对范质一人的反攻倒算便由此自发地拉开了帷幕。

赵元朗和众人早已将面目青斑显现且剥得只剩亵衣的范质捆绑于高台之上,怒火顿成绵延不绝之势,“我曾以为你只不过是进献谗言、欺瞒惑主的小人,今日之事,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竟是新君派来监视我们郭家军并要加害将军的细作!”

众人举着刀叉剑戟,若非强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范质将是必死无疑。

范质扯着裸露在外的通红脖颈大声嘶吼,“那酒将军不喝,使臣必定奉旨格杀,那酒喝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将军毕竟手握帝国重兵,如今又承载着平定边境之乱的重任,新君怎敢轻易撼动?你们这等粗人根本无人明白这背后的博弈局势!”

“如今将军生死不明,你这个叛徒竟还在此花言巧语,不知廉耻所为何事!”

“赵将军你这话便生生错了!将军与你我皆为刘氏君主臣子,怎得将‘叛徒’此等罪名扣于我头上,莫不是你果然有反心?”

此话一出,径直燃起众军的群情激奋,更掀起了他们埋藏于心多日而不敢言明的担忧和恐慌。

这份担忧不是对于财富和权力的衍生欲望,而是对于自身与亲眷存活于乱世之间能够顺利保命的最基本渴求,所以这份担忧生长得肆无忌惮、张牙舞爪。

喧嚣的人群静默沉思间,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是我们进入汴梁间接导致了隐帝的死亡,如今新君还是姓刘,他们怎么能够就此放过我们?”

此言既出,便勾起众将心生惶惶,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慨叹间,内心的纷乱与惊惧几乎已成共识。

“没错,他们先是借用我们制伏契丹,等边境平静后,下一步势必是要把铡刀对准咱们的!”

“隐帝之前给我们布置的陷阱,说不定要在今日故技重施。”

“也就是说,此次契丹之困竟可能也会是上头围剿咱们的法子?”

“说不定这一次,我们真的没有死在契丹人手里,倒先死在自己人手里头。”

“咱们为国历经多少次的浴血奋战,怎么能忍受上位之人对咱们一次又一次的无端猜忌!”

赵元朗仰天长叹,言语间好似已为大家判定勾勒出命运的注脚,“这不是猜忌!上头起了必杀之心,咱们都是注定逃脱不掉的!”

“既然咱们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不如就此反了,替将军报仇!”

群舌聒噪间,集结军号再次嘹亮,郭威竟毫发无伤地从主营帐内阔步走出。

全体兵士皆又惊又喜地聚拢在帐前,几位年长的老兵甚至不由自主地喜极而泣,“将军洪福齐天,如有神助!”

郭威对卫士的无上忠诚既欣慰又感动,但一想到方才的骚乱,便不禁正色凛然,“刚刚本将听到混乱之中有人喊出了‘反’字,这是要构陷我郭家军于不仁不义之中啊!究竟是谁说的,现在便给本将站出来!”

谁知,包含赵元朗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向前逼近一步,此起彼伏的“我”压迫得本就并不宽敞的主营帐前更显促狭万分。

望着众将真诚而又无畏的眼神,郭威挥动着拳头,感慨万分地发声规劝,“你们的心情,本将都明白。既然今日新主未曾对本将赶尽杀绝,我们便前去扫平敌寇,为国、更是为了你们家人的平安。待返回汴梁后,本将会恳请新主保全你们并加以封赏,若是圣主想取走我的命,我也正好亲赴黄泉,向枉逝的郭氏族人当面赔罪罢……”

说到动情之处,郭威眼泪扑簌簌地滑落,安歌赶忙从旁扶住他不由得摇晃的身体,“将军万望保重,眼前数万人和他们的家眷皆要依靠于您呐。”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郭威顺势抹干了自己眼角的泪珠,又望了眼依旧被绑在木桩之上的范质,提出即刻拔营的号令,“事后看来,范先生功过相抵,也算助本将有惊无险度过此劫。本将是惜贤爱才之人,不得允许你们对先生做出此等无礼举动,赵元朗,你们快把他放下来,我们即刻拔营。”

赵元朗赶忙跪地禀明情况,“将军,这残桥断壁之间暂由木板松散连接,想必无法承受大军如此之多的粮草辎重,现在拔营恐怕困难重重……”

“那就抛下粮草!”郭威知道如今军情激愤,再不走恐怕要酿出大事,便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赵元朗的请求,“待我们到了对岸澶州地界,可找河东节度使施以援手,他是新主之父,没理由不帮我们。众将听令,整军即刻出发!”

待将士带着战马兵器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从浮满冰凌的残桥上安然走过时,若隐若现的红日已渐渐沉坠消弭于浓云层霭,擦黑的暮气在愈发浓重的朦胧雾气间悄然拂起。

赵元朗带领先遣部队,于几个时辰前便带着郭威的指示,前往河东节度使在澶州的兵马驻地求以援手,却至深夜未归。

劳累的战马开始因饥饿而显得站立不安,它们焦灼地甩着骢毛,蹄子一遍又一遍地踢打着脚下的黄土,一阵阵嘶鸣在这无尽的旷野飘荡回响,本应显得凄凉骇人,如今折射到这些兵将心里,反倒成了他们这一路以来无法自持的愤怒继续升腾加剧的砝码,犹如铁坠子层层叠叠地罗列于愤怒的天平一端,已几近失衡崩塌的危险边缘。

一位顽皮立于高头大马上的小兵兴奋地叫嚷,瞬间打破这方破败之地凝聚的诡异沉默,“赵将军他们回来了!”

赵元朗带着几个侍从满面严肃地快马驶向郭威暂住的驿馆门前,待旁人如何过问,他都不做出一丝回应。

驿馆之内唯留郭威与赵元朗二人低声交谈,连安歌都被请了出来,这下,她便心知情势并非如构想的那般顺畅。

众目睽睽之下,将士们攥着拳,额头间已是青筋凸起,他们看见求草队伍归来时空空如也的身后,心里便皆如明镜一般。

突然,一声凌厉的呼叫刺破天际,声音充斥了无上的惊奇与震撼,“快看!驿馆之上那是什么东西?”

安歌闻声跑出院落,赶忙抬头寻觅。只见那驿馆上空一片红中带紫的光芒缓缓蒸腾,飘散流逸间气势愈加宏大,渐渐地,它所笼罩的范围也由原本的驿馆砖瓦,缓缓蔓延到整个郭家军今夜的驻地范畴,在这片陷入迷雾的漆黑荒野中显得尤为光芒万丈。

见及此情此景,安歌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走水”了!

然郭威与赵元朗一方端坐、一方挺拔陈词的身姿依旧沉着且毫发无伤地倒影在纸窗之间,全无半点慌乱,再加上四周并未嗅到一丝烟火燃烧的呛人气味,显然期间二人并未知晓屋外所发生的此番不可名状的奇特景致。

“这……这是紫气东来!”

“是紫气东来!”

闻此,众人原本萎靡不振的精神立刻像注入了鸡血一般,他们无一不欢呼雀跃着彼此呼应叫嚷,“这方必定是天子之气!”

“咱们的将军便是那圣人下凡的天子!”

军内将士已悉数自发列队完毕,他们隔着略显低矮不平的驿馆院墙,齐声振臂高呼,“紫气东来!将为天子!我等兵士!唯忠于君!”

那威震天际的浩大声势,在这平日内几乎无人驻足的澶州与黄河之交,自由奔腾,势不可挡——如平地炸响一声惊雷,如长河于悬崖间翻腾起落,如出入无人之境,如登临万峰之巅。

“天子之气!惟天为大!”

“天子之风!郭氏独尊!”

紫气似那带优雅如仙的天庭圣气,久久盘旋仍未离去。

郭威早已命贴身将领将驿馆院门关闭,他独自一人坐于屋内,思绪万千。

自感从郭氏满门惨遭屠戮伊始,到之后的汴梁之乱、使者来袭,再到今夜求粮闭门被拒,后汉新君旧主一次又一次地挑衅着他和军士们早已难以自持的心理防线,一次又一次地肆意挥舞闪烁着他们君权神授的冷峻刀尖,向他们展现着至高权力的耀武扬威和惨无人道。在上位者眼中,无论他们忠诚与否,一旦生疑,除去死劫,便无退路。

但在周身这帮兄弟们的心中,若连家人族亲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何谈富贵权柄,更枉谈忠贞道义。

君对臣无义,则臣必群起而攻之。

史间先例,数不胜数,唐朝往后,朝代更迭,早已如走马观灯,君臣之礼,更早已无名正言顺。

郭威扶着沉重的额头,粗重的气息一次又一次喷薄而出。

对于郭氏家族的往生,他一人可以忍,但面对如此之多忠心追随于他、生死与共、甚或是家族命运皆维系于他一人的数万兄弟,自己如今竟再也没有理由抵抗住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军心所向。

浮生却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时间的滴漏伴随着光影明暗而潺潺流淌,这一夜,郭家军经历着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抉择。

今日保不住战马的性命,明日想要保住眼前几万活生生兄弟的性命也是枉然。

郭威终于弯起唇角,起身间仰天长啸——危若累卵的一瞬,便是绝地反击的最佳时机!

安歌身上散发着轻柔隐约的脂粉香气,缠绕着她举起的刀光冷剑,在人心大势的滔滔洪流面前,早已形同虚设、一触即溃。

军士们举着从镶嵌着“汉”字龙纹战旗之上撕下的一片明黄,前仆后继地蜂拥至驿馆门前,赵元朗伸出手,将安歌闪电般地从他们的必经之地拉至一尺之外的空隙,说道,“让他们去吧,这本是将军早该得的。”

只听屋内原本乱做一团的声势忽地戛然而止,郭威身披卫士们献上的“战旗龙袍”,只身走出屋外,他望着门外一双双密布如织凝视于他的渴求黑眸,声如洪钟般穿破天际,“人心所归,惟道与义。我愿承此道义,以报诸君舍身相任之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黑夜之中,整军匍匐下跪行礼,浩大声势犹如大地震颤、山河变色。

“是夜,前锋已传来战报,契丹游兵已从成德、安城撤退,危机已解。全军听令,大军即刻返回汴梁,向李太后及大汉请罪!”

在生生不息的“万岁”呼声之中,紫光缓缓散佚拂去,苍茫中原的地平线开始迎来属于她的一抹崭新曙光与晨曦荡漾。

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

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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