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等发现的时候,是已经来不及了的。
斯嘉蒂和菲戈弗斗得太狠,回不了头。身为争端中心的布鲁尔和吉萨兄弟,也不断地伴随着菲戈弗和斯嘉蒂的状况变化着情形。
乔雅曾经亲眼目睹兰索拉唑从一个臭名昭着的骑士团,成为了神圣他汀的公国,也就是诸侯国。
其他国家是国家拥有了军队,而兰索拉唑是军队拥有了国家。
兰索拉唑的化身吉萨和兰索拉唑本身一样,好胜好强好战,性格洒脱随性不着调,因此也没有什么朋友,也逐渐习惯了自娱自乐。但他的忠诚和勇气却令她感慨敬佩。
吉萨是他们晨曦阵营最忠实的战友,最坚定的信者,也是斯嘉蒂最顺从的下属。
乔雅不信吉萨不明白乌勒尔的结局,与历史上兰索拉唑站在晨曦主义阵营的下场,但他仍然义无反顾,毫无怨言。
每个人都知道结局,每个人都无力改变。每个人都明明知道前方的道路是坍塌的,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他们别无选择,也坚信自己的选择,哪怕带给自己的结局是死亡。
吉萨曾经忠诚地侍奉主人神圣他汀,与世代的仇敌迪达拉争斗不休,直到神圣他汀这个畸形的、名存实亡的诞物病入膏肓倒下。
兰索拉唑和迪达拉的战争也告一段落,以兰索拉唑的胜利拉上幕布。兰索拉唑集中了除却迪达拉之外的所有曾经的公国,组建了一个承载着大家期待而诞生的国家,也就是辛伐他汀。
某种意义上来讲,辛伐他汀便是神圣他汀的转世,只是相较于神圣他汀这个畸形幻想的作物,辛伐他汀是希望的汇聚。
兰索拉唑为辛伐他汀,吉萨为布鲁尔,付出了所有的心血,投身于无尽无休无止的战争中,只是为了变强。
由此,ww1和ww2接二连三地爆发,在审判庭上,联合国家会将尖锐的矛头指向了兰索拉唑:“兰索拉唑是万恶之源。”
吉萨没有否认,平时能言善辩、伶牙俐齿的少年一句话都没有辩解,认了罪。他不能让自己的弟弟陷入这样的境地,他要保护好自己的信仰和弟弟,所以他不能否认。
于是乎,这个好战的国家被拔掉了爪牙,也和弟弟辛伐他汀分离。吉萨跟随斯嘉蒂,布鲁尔跟随菲戈弗。
斯嘉蒂和菲戈弗间不死不休的争霸,在两兄弟间竖起意味着三八线的辛伐墙,让吉萨狠下心用枪口对准了想越墙逃离自己奔往弟弟的家人。
这堵墙拔地而起,将所有的温存和情感硬生生撕扯成两半。一切东西似乎都能放上利益的天平秤来换算估价,然后再把不分你我的两个兄弟分得清清楚楚,明白得残忍。
乔雅曾坐在辛伐墙高高的墙头,冷眼旁观吉萨开枪打死了潜逃的家人,正如接受晨曦主义前故步自封的她自己那样。
凄冷的月光下,枪口仿佛冒着幽幽的灵火。它们张牙舞爪地控诉着,凄厉地嚎叫着,为吉萨的灵魂烙印上和她一样的罪名——弑亲者。
杂乱无章的心绪不宁,让乔雅心里不是一番滋味儿,唇齿间更是血气翻涌。心底蠢蠢欲动的那股冲动到底是什么,让她垂涎欲滴的那份贪婪到底恋慕着什么,她并不明白。
她把玩着漆黑的发尾,语气漫不经心,尾调勾人地轻挑:“啊啦?吉萨呀,斯嘉蒂说我远没有你的勇气和忠诚,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我呢,可远远比不上你的勇气和忠诚呢。”
屠戮的勇气,杀死家人的勇气,不计后果的忠诚,盲目的忠诚。
“伊欧斯洲昔日的王者,怎么会跟这样的骑士精神有关?”吉萨的语气同样的讽刺,抬眸望向高墙上穿着繁复的抹茶色蛋糕裙的美丽少女,“你看,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被捧在手心里不是吗?”
她走到哪里,好像都有人爱。有人爱她,她就能活下去。
微风吹拂的发丝扬起醉人的弧度,恍惚中似乎连点点繁锁的星辰都落在了她的发隙。她是真的好看,好看到让人能一眼就喜欢她。她是真的聪明,聪明到让人能慢慢就爱上她。
乔雅笑了:“我曾经也亲手绞杀了家人,可我为此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么,吉萨,你的代价会是什么呢?真是期待呀。”
吉萨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平常乐天派的洒脱张扬,是身为国家的残忍冷酷。
他平时像调色盘,什么颜色什么心情一眼看过去,就能清清楚楚。可这时候他就跟身后作为背景的夜幕一样深沉,根本无法看透。
“背叛的家人,就没有存活的必要了,不是吗?”他说。
乔雅冷笑一声,径直从墙上一跃而下。
吉萨的行动先一步于大脑,反应过来时,已经冲了出去,伸出双手接住了下坠的乔雅。
她似笑非笑地吻了一下他的唇,意味不明的晨曦阵营最高献礼。
乔雅以嘲讽而梦幻的口吻赞扬:“你值得我献上至高礼仪,我最忠实的战友。”
她又跳下来,正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如同蝴蝶般蹁跹离去。冰色的长靴踩在混杂雪水和血水的雪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吱嘎声。
她等着看,看吉萨的代价。无论如何,他的下场怕是不会好过她。
吉萨沉默地看着乔雅的背影愈行愈远,垂眸又是国家百年的清寂。他亦如往常独处那样尝试扬起一个自然而然的潇洒笑容,却僵硬得可怕。
“本大爷一个人也很快乐。”他如是说,抚摸过自己的嘴唇。
日月如梭,尽管早有准备,但是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仍然是痛彻心扉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想要得到什么,尽管是不等量的,多多少少也是要付出的。
乔雅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等来了吉萨意料之中的代价,血淋淋的,惨不忍睹。这样的事实果然是黑童话,让人难以接受,残酷到梦幻,不可思议。
乔雅和吉萨比肩而立,看着兰索拉唑的家人蜂拥而上,疯狂地拆掉了残破的辛伐墙,一股脑地朝着辛伐他汀涌去。
他们看到布鲁尔站在原地,紧张局促又满怀欣悦,不断地环顾周围寻找兄长的身影。
多少个夜深人静,兄弟俩无声无息地站在这里,隔着冰冷的墙壁,没有一个人说话,却又仿佛从未分离。
他们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隔着厚重冰冷的墙面能够汲取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温度和安慰,对于这样的他们来说,已经是足够了的。
没有办法再去奢求更多了,以罪人的身份,大家都需要把他们的血肉从骨头上剥离,然后拆吞入腹。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没有资格再相见,没有资格再去触碰对方。
这种羁绊如同绳索一样缠绕在他们脖子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的身份,濒死的窒息。
乔雅不禁想,如果布鲁尔知道拆掉墙,那一头只会是兄长的墓碑,他还会选择拆掉它吗?还是就宁愿这样死生不复相见呢?这个世界,真是残忍到可怕啊。
布鲁尔锁定了他们的身影,眼中闪烁着露水般的光影。
可是兄长像是当初分离那样,隔着人群对他笑了一下,指了指心口处的他汀标志,无声无息地说道:“戴好。”
然后兄长转过身,对着身旁蔷薇花般美丽的少女说了些什么。
阳光倾斜的角度悲凉壮烈,兄长的身影趋于透明于半透明之间。兄长俯首在少女的唇瓣上烙下忠诚的吻,献上晨曦的至高礼仪。
兄长的脸上露出解脱、释然的笑容,唇齿翕动。
一瞬间那千百万人到底在欢呼些什么,布鲁尔并不关心。他只是依稀辨别出那个口型,是在说:“晨曦万岁!”
兄长与少女的身影被人淹没遮盖,布鲁尔发了疯似的往前冲过去,急迫地推开拥挤的人群,艰难险阻地来到墙的另一边。
原地什么都没有剩下,好像只有感应到了什么而显得悲壮又卑劣的阳光。只有乔雅捧着兄长的晨曦勋章和他汀的标志,跪坐在地上垂眸落泪。
她好像很哀伤,但是平静的哀伤。安静地哭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只是长久地凝视兄长弥留下的东西,好像透过那些东西凝望着兄长。
布鲁尔奋力拨开人群,扑过去跪下环抱住少女纤瘦的身影,人群的践踏与簇拥悉数落在了他宽阔却冰冷的臂膀和肩背上,温柔而稳重。
乔雅恍惚间想起吉萨温和的神情,提起布鲁尔时悲伤的骄傲:“和他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幸福的吧。你们都说我和他不像,其实阿布他啊,明明是和我像的要死却不愿意承认的家伙。”
啊,对,他们骨子里就有好战、严苛与认真,也有无人能比的勇气和忠诚。还有烙在骨子里的柔软和温暖,对认定的人义无反顾的庇护和追随。
忠诚和勇气,乔雅在进入国家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在遇见他们的之前,就已经失却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