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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龙口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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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仪离开郑异的鹿鸣轩后,匆匆赶往王宫。

那日,听完郑异一席话,沂王醍醐灌顶,本已心开目明,旷然发蒙,却不料被徐娆到得宫中没几日,就盗走盟单,而且与这位从妹的里应外合者,竟是自己深为依重、视为兄长的卫羽,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

他暴跳如雷,立刻命人将苏仪召来,令他将卫羽、徐娆即刻抓回王宫,要亲自审问,看看他们二人有何话说。

苏仪面色凝重,道:“卫羽与徐娆熟知陛下仁厚之性,兼之密谋已久,此刻盟单到手,必是已火速赶往阙廷告密。我等即便倾力前去追捕,恐为时已晚。而这份盟单一旦到得陛下手中,其后果之严重可想之知!戴盆望天,事不两施,与其孤注一掷于追回两人,不如睹危思变,攒足与阙廷分庭抗礼的本钱后,破釜沉舟,一劳永逸。”

沂王道:“且慢,那日郑异之言,本王反复思之,甚有道理。此番倘若兴兵,臣犯君,属不忠;弟反兄,属不义;违父命,属不孝;伤民生,属不仁。没有忠义仁孝,岂不是有违民心天命?”

苏仪闻言,睁大眼睛道:“你我数年之功,如何竟被郑异一番花言巧语毁于一旦?当年苏仪之所以来投奔我王,就是希望镇盗寇,抚沂国,收百姓之欢心,树名贤之良佐,天下无变,则足以显声誉,一朝有事,则可以建大功。同时,令我王开日月之明,发深渊之虑,监《六经》之论,观孙、吴之策,断群议之是非,详众士之白黑,以超《周南》之迹,垂《甘棠》之风,使功烈施于千载,富贵传于无穷。”

说完,望了沂王一眼,见他仍是面现踌躇之色,遂继续说道:

“而彼时我王亦能从善如流,敬贤爱士,故苏某所荐举措均得以化成功绩,才定下现有基业。此刻贤俊并集,羽翮并肩,百姓归心,四方影从。另有杜元、公孙弘、马檀、盖扶、王禹等属国誓言相随,他们连同江湖海带,各据一方,枕戈待旦,只待我王登高远呼,立刻响应云合,贼王窃得的江山转瞬之间必将八方分崩。如今,眼见功定天下之际,我王却想迁就白面书生郑异之诡辩,放弃千秋基业,以求万全,可乎?”

多年来,这是第一次见到苏仪如此言辞激扬,声色俱厉,沂王眉头蹙起,垂首不语。

苏仪继续道:“大王可知,想成就尧、舜那样轰轰烈烈的事业而未能成功者,古有商汤、周武;而想成就商汤、周武之事而未能成功者,前有齐桓公、晋文公;想图谋齐桓、晋文之事而未能成功者,六国是也;定下六国之规,欲安于现状而未能成功者,这正是六国败亡的原因啊!当前,沂国殷实富裕,三军齐整,甲兵已具,又有门徒遍及天下的善道教鼎力相助,且外山内河互为表里,苏某只需少量兵力为我王藏伏龙口岭内,便可一举击得贼王从此一蹶不振,拱手自服,这实在是上天赐予的万世一时的良机啊!鱼不可脱离深渊,神龙如果失势,也就与蚯蚓没有两样了。贼王此番前来,必难逃同样下场。败不可悔,机不可失,望我王三思!”

沂王听得心潮澎湃,面色泛红,又将双目紧闭,反复权衡利弊,仍就难下决心。

苏仪见状,顿感失望,长叹一声,道:

“苏仪没有高于常人的德才,而愧列大王宫中宾客的上首,这些年实在是自惭得很。虽怀着廉直介立的气节,也曾多次权衡过去、留之中何者更为适宜,但最后还是始终如一,不曾背弃自己的本心,另怀异志。范蠡助勾践灭吴后自收其罪责,乘扁舟泛于五湖之上;晋文公之舅子犯在随文公返国途中,也在河边停了下来,向文公谢罪请求辞去。以范蠡、子犯二人的贤德,在越国和晋国的史书上都留下了功名,尚且归罪于自己并请求削迹回乡,更何况我苏仪还未建成什么功业,此刻辞行是再适宜不过了。我听说乌氏县有龙池山,小路南通,与沂国相连,那旁边时常有奇人异士出没,闲暇时,可广求其真。愿沂王自勉,好自为之吧!”言罢,起身深施一礼,一揖到地,转身向外就走。

“且慢!”沂王大惊,连忙上前拦阻,神情激动,道:“管仲说过‘生我的是父母,助我成事的是鲍叔!’先生莫要误会,本王绝非是犹豫不决、患得患失的胆小如鼠之辈。从今之后,先生之策,本王无所不从,决不再轻信旁人挑拨离间的谣言。”

苏仪闻得此言,激动万分,道:“我王今日如此见信苏仪,他日苏仪必将奉上一座大汉江山酬谢知遇之恩。”

自那天后,沂王果断爽快许多,将国中诸事尽数托给苏仪全权处理,唯独只留下龙口岭徐干一支沂军仍由其亲自调派。

今日,与郑异一席话后,苏仪突觉到了必须与沂王坐下来解决此事的时候了,若能如愿,方可万无一失,静候阙廷大军的到来。故此,进得王宫,见到沂王,索性单刀直入,道:

“我王可否听说,那贼王已经率领大军离开京师,以巡行为名,直奔沂国而来。”

沂王道:“本王适才刚刚听说。他此来,不是正合我等之意么?”

苏仪道:“正是!多少年来,我等昼思夜虑,呕心沥血,就是为了这一天啊!只不过,贼王虽已吞下诱饵,可我等设下的陷阱,却仍有令人担忧之处!”

“有何不妥之处?先生请讲。”

“龙口岭都尉徐干,我有些不放心。”苏仪道。

“原来是为了他!先生勿虑,此人乃本王从弟,晓习战阵,识知山川,且果敢自矜,有他镇守龙口岭,万事皆可放心。”沂王道。

“我亦知晓此人,但诚如苏某适才所说,仍有些顾虑,不得不为之担忧。”苏仪道,“岂不闻‘坏崖破岩之水,源自涓涓;干云蔽日之木,起于葱青’?禁微则易,救末者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

“先生有何顾虑?”

“陛下虽然是徐干、徐娆兄妹之从兄,但是这徐干乃是徐娆胞兄,而徐娆又正是盗走盟单之人,倘若徐娆也随贼王前来征讨,则徐干能否动摇,尚不得而知。”苏仪道。

“本王深知徐干为人,笃于义而薄于利,敏于行而慎于言。所以,才以如此重任相托。”沂王道。

“可徐娆所为,倒未丝毫看出她对我王念有兄妹之情啊!”苏仪道,“其妹尚能如此,也难保其兄将来不心怀异志!若徐娆亲自前去劝说徐干,那又当如何?这毕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隐患啊!”

“这?”沂王顿如被针扎了一下,连忙道:“那依先生之意是?”

“将来,贼王一旦到来,我等须当弃离王城,前往龙口岭借助地势之利与其相峙。然而,直到现在,在龙口岭上筑建的方城都还未能竣工。其中,善道教所据守的东、南、西三侧皆已筑成,并已连为一体,唯独北面徐干护坝营垒,孤悬在外,不愿与其他三方相连。请问沂王,若一方缺失,只存三方,那还能称之为方城么?”苏仪道,“此外,既然要同阙廷大军相拒,就必须广聚粮草辎重于内。而龙口岭地势险要,唯有经北面徐干军所据正门运送最为便利,这也需要徐干首肯,而此二者,却尽皆遭到徐干严词拒绝。善道教荆教主心急如焚,但又一筹莫展。眼见贼王大军不日即到,当下能解决倒悬之危者,唯有我王一人!”

“苏先生之见,本王应当如何解决此事?”

“依臣愚见,委任徐干一人以独裁龙口岭军务大权,似有所不妥。”苏仪道,“应由善道教与沂军共守龙口岭,换而言之,就是速将方城融为一体,然后由荆教主与徐干共同执掌岭上防务。”

“那本王即刻出具手书,命徐干遵照先生之意行事便是。”沂王道。

“事关重大,且阙廷大军已在路上,时不我待,容不得再出丝毫差池,苏某恳请我王亲自前往龙口岭,当众定夺此事最为妥当,方能令众人心服。同时,也可顺便看看岭上情形,督促尽快筑竣方城。”苏仪道。

“就依先生所言。”沂王道。

荆采带着杨仁、范羌、周栩等把龙口岭上的东城、南城、西城巡视了一遍,皆是依山而筑,坚固厚实,随着地势高低起伏,极为壮观雄伟,但唯一令众人颇为伤脑筋的就是未能找到通往徐干北城的捷径。

南城,筑建在水势湍急的濉流上游相对较狭窄之处,实际上是一座悬于激流上空的栅栏桥。此桥的两端筑有磐石营垒,并另有悬桥分别与已经建成的东、西两座坚固城池相连。

站在南城的悬桥之上向正北俯望,便可远远俯瞰到前方徐干的城垒,滚滚激流翻腾而下,径直冲到那里的大坝,撞出片片白浪,然后拥入狭窄的栅门,奔下山去。

南火使笑道:“此处前往北城,倒是道路通畅,跃下便可直达,就可惜水流实在汹涌,无人能驾驭其上。”

荆采望了他一眼,道:“你没下去过,如何知道无法驾驭?你素来勇猛,不妨现在跃下去探探路?”

南火使道:“我是南火使,水能克火,只怕一下去化成一道烟,当场就销声匿迹了。”

众人边走便说,不知不觉来到西城北侧,这里距离徐干营垒倒是不远,约有十多丈,但中间隔着一道深壑。

荆采皱着眉头道:“此处最近,与东城一样,与北城之间,都多出了一个沟壑,除了攀爬之外,着实无计可施。”

南火使道:“如果在北城与西城之间,也筑建一座吊桥,荆教主就不用如此发愁了。”

荆采笑道:“妙啊,这是一个好主张,南火使如今也会用智了!”

周栩道:“徐干岂能答应?”

北水使道:“这就看教主能否说服沂王了。如果他能应允,此事自是水到渠成。”

荆采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话虽然说得豪气干云,但荆采也如众人一样,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因为能否说通沂王之人,并不是他,而是要仰仗苏仪了。

众人正说着,忽有教众来报,道:“苏先生与沂王已经从王城动身,正向龙口岭这边而来。”

荆采大喜,他知道苏仪能将沂王请至龙口岭,便说明解决这件棘手之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当下连忙带领众人赶到北城前山脚下,早早等在那里恭候。

龙口岭上的营寨也是城门大开,涌出无数沂军,沿着山阶昂扬而立,徐干率领亲兵下得山来,迎接沂王。他一眼望到荆采,便走上前去,互相见礼,简单寒暄几句。

不多时,但见远方田野之间的官道上,一片尘土飞扬,随后现出许多面迎风飘扬的旌旗,朱红绛天,接着便是玄甲耀日的马军,分长矛军、长戟军、积弩军,剑戟如林,红缨如潮,长剑出鞘,震烁眼目。接下来是沂王的豪华车驾,后面则是无数的辎重车驾,整套仪仗展出足有数十里地。

到得山前,马军勒马,步军驻足,闪列两侧,沂王的车驾驶上前来,缓缓停下。

沂王从车中下来,身旁有人举起红罗伞盖跟着他的身后,苏仪在旁随行。

徐干、荆采等人连忙迎上前去见礼。沂王仰望着龙口岭,道:

“徐中尉自上到此处,就没有回过家,真是劳苦功高啊!”

徐干道:“身负沂王重托,徐干岂敢眷恋小家?所幸未辱使命,此地一切平安如故。沂王且请上山,到营中详谈。”

“请头前带路。”沂王等一行随着徐干上了山,到得大堂,坐着了下来,屏去随从,只留下苏仪、徐干、荆采等人。

沂王道:“此番前来,有要事相商,请各位积极出谋划策,以便集思广益。”

徐干道:“有何要事,只管吩咐徐干前去王宫便是,怎敢有劳沂王亲自驾临?”

“此事非同小可,本王不到不行。”沂王道,“苏先生,且请把事情先给徐中尉说说吧!”

苏仪道:“陛下近日出京巡行汴渠。本来,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此事再正常不过。可有探马来报,他竟带领大军前来,而且耿忠早已屯兵沂国边境,显然是另有它意!沂王担心陛下受身边奸臣蛊惑,欲对沂国用兵,故此不得不防。”

徐干一惊,道:“陛下与沂王乃是至亲兄弟,有何误解,当面解释清楚便是,为何却要兵戎相见?”

苏仪望向沂王。

沂王道:“前番济王谋逆未遂,以至陛下疑心重重。我等不得不做出部署,以应对不测!至于澄清误解之事,本王自有道理。但若陛下固执己见,一意孤行,本王又岂能坐以待毙?徐中尉勿要多问,且听苏先生调遣。”

“诺!”徐干应道。

苏仪道:“如果陛下无理强行削除沂王藩位,那我等就不得不与之周旋。当下所商之策,是据守龙口岭以拒汉军。届时,沂王与重臣、沂军均将屯驻山中。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故此,当务之急,是囤积大量粮草辎重于山上的方城之中;其次,将东、南、西、北四城连为一体,以便互为犄角,调动军力灵活防御。”

徐干眉头一皱,道:“前番荆教主曾找末将商量此事,末将亦当面说明,四城连为一体,并非上策。因为北城主要之责,乃是固守栅坝!营中甲士,皆为军中精锐,护卫此坝,绰绰有余。而东、南、西三城,皆为善道教众,缺乏操练,且人多手杂,反倒容易误事。”

苏仪道:“徐中尉此言差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荆教主所言,也是一番好意,实为增强护坝防御力量,以防万一。而且,当时无有外来威胁,尚有商量余地。当前,形势有变,汉军云集四境,一旦战端开启,则已非徐中尉一营之事,而是整个沂国之安稳,须得沂军与善道教合力御敌。故此,东、南、西、北四城,一城破,则城城破,进而满盘皆输。只有四城一体,彼此呼应,互相支援,方可固若金汤,以拒强敌。”

“以苏先生之意,该如何应对方为妥当?”徐干问道。

“连通北城与其他三城,此事最急;然后,将沂王此番随行带来的粮草辎重,分别囤聚在四城之内。”苏仪道。

“沂王还带来了粮草辎重?”徐干问道。

“不错!就在沂王车驾之后,正由善道教众押运途中。其他三城,门前地势过于陡峭,且路途遥远,不便运送。唯有徐中尉的北城门下,相对和缓开阔,且有现成石阶,路程又近捷便利。故此,沂王决定从北门起运。所有辎重先暂时置放于此,只待四城连为一体,便立刻运往其他三城!”苏仪道。

徐干闻言望向沂王,道:“北城与东、西二城,隔有沟壑,若筑建城壁相连,工程浩大,只怕没有三年五载,难以竣工。粮草辎重岂能在此囤积如此之久?请沂王三思!”

苏仪笑道:“诚如徐中尉之言!不过,还要看四城如何一体,北城与其他三城如何连接?如果方法得当,则徐中尉所虑,皆不成问题!”

徐干道:“苏先生有何高论,愿闻其详。”

苏仪道:“连接可有多种途径,壁垒相通只是其中之一!既然是沟壑阻隔,为何不在其上建造吊桥,快捷便利?北城与西城相拒不过十数丈而已,十日之内必可建成。”

徐干道:“吊桥?十日之内?”

苏仪笑道:“正是!两城先用数道绳索相连,然后铺放厚实木板于其上,不到十日,此桥可成。”

沂王道:“时间紧迫,徐干,就依照苏先生之策行事吧!”

“诺!”徐干答道。

果如苏仪所料,到得第八日,悬桥已然铺就,军士走在其上,只是略微颤抖而已,扛运百斤重物,来回往返游刃有余。

沂王大喜,当即命令徐干大开北城之门,起运山下所囤以及这些日子从沂国各地源源不断送来的粮草辎重。

眼见四城已为一体,他遂带着苏仪一同返回了王都。

东木使、西金使、南火使各回其城,接收、安放分给自己所部的粮草、甲胄、兵器、弓弩等辎重,而荆采则带领周栩、北水使等人在北城外指挥教众扛运辎重上山。

龙口岭上,又浮起了一条由无数肩扛各种辎重的教众组成的巨龙,从北城门前蜿蜒而上,跨过悬桥,穿过西城,越过南城,进入东城。

眼见天色尽墨,徐干军中的都伯方冲忽然下得山来,找到荆采,道:“奉徐中尉之命,前来通报教主,按照军中规矩,北城马上就要闭门落锁,掌灯造饭。余下辎重明早再运,以免夜间人多混乱,引发火灾或其他不便!”

荆采道:“那好,就依徐中尉,告诉他,明早天一亮,请及时把营门打开,我等再继续运送。”

“诺!”方冲转身离去。

周栩道:“看来,这些年徐干是深得沂王的宠信啊!沂王前脚刚走,徐干的骄气竟又上身。粮草辎重,非同小可,事关成败,可他竟说停就停,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到心上。”

“骄兵必败啊!”荆采道,“绝不能容他误我大事。”

“教主之意是?”北水使问道?

“我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希望你尽快能接手这北城防务,如此才能稳操胜券。”荆采笑道。

周栩疑惑的望着他,忽然注意到,杨仁、范羌二人已是许久不见,适才忙得实在不可开交,竟不知他们何时离开的。

夜色深沉,北城内,巡营军士一如既往的检查着各个哨位与各处黑暗的角落。当他们执着火炬从中军大堂外面走过后,周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与寂静,唯独堂内还亮着微弱的灯火,他们知道徐干每日看书都至后半夜。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徐干所在大堂的屋顶之上却有两个黑影缓缓坐起,蹑手蹑脚,轻轻揭开一层层的房瓦,然后定睛向内观望。

但见下面一人双手扶着书案,正在俯首阅读铺展其上的一卷简牍,看得十分入神,半天一动不动,如同泥塑一般。

“范羌,且多掀开一些瓦片,此处位置极佳,必可一击中的。”杨仁悄声道。

范羌亦低声回道:“好!等下你留在上面放风,我跃下动手。”

二人商议已毕,便继续默契的揭着房瓦。不一会儿,房顶上便神不知鬼不觉的闪现出一个能容纳一人纵下的窟窿。

范羌轻轻从腰间抽出锋利短刃,望向杨仁一眼,借着下方射出的灯光能看到他在暗处点了点头,随即俯首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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