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主城，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如果没有了圣佑宫所派的审判长，并不会有其他所谓副审判长，或任何圣佑宫的中高级人员来接手代理审判长的职务，而是有另外一套机制。
当一座主城没有审判长时，所有侯爵、公爵将组成一个临时审判团，决定一些必须要立马决定的事务，直到圣都派出的新审判长就职。
这一规定，作为“各种规章爱好者”的凯奥斯，自然早就知道。
不过他一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圣佑宫要定下这么个看起来似乎漏洞百出的规矩。
如果一座主城，因为特殊情况，就剩下一位侯爵了呢？
那岂不是相关事务都是他一言而定？
如果一位侯爵都不剩了呢，规定却没有提到“若无侯爵，则伯爵共议”之类的话，那意思仿佛是“如果一个侯爵都没有的话，那就爱咋咋吧”。
凯奥斯琢磨了一番，觉得可能的原因或许是，当一座城市只有一位侯爵的时候，那这位侯爵的实力本来就足以成为话事者了，而若是一位侯爵都没有，一群伯爵也很难讨论出什么结果来，有没有这个临时审判机制都一样，设了也白设。
但他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圣佑宫不设副职，或者让中高层职位的人临时接管，那样不是简单得多。
总之，在潘德审判长紧急调往瓦利城后，玉琅城出现了短暂的无审判长的情形，进入了临时审判团的机制。
这个审判团的组成，是一位大公和六位侯爵，这其中自然包括钢心侯爵。
不过凯奥斯并不认为钢心侯爵会在这个时候搞事情，因为他虽然自己就在临时审判团内，但真要按立场投票的话，他其实并不占优。
整个审判团里，和他关系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有很深矛盾、根本利益冲突的，就有两位侯爵。
其一便是潘德审判长明言如果钢心侯爵对他开战便会参战的埃里克森侯爵，另一位则是通过休斯侯爵和他在其他主城，有“炼魔系统”装配厂、销售点合作的格兰特侯爵。
剩下的四人里，还有地位比较超然的凯尔博特大公和艾兰侯爵。
虽然凯尔博特大公的绝对实力，可能连六位侯爵里吊车尾的几位都比不上，但他公爵的爵位摆在这，在临时审判团里就肯定是说话可以最大声的那位，而艾兰侯爵更是因为他在艺术领域的造诣，是七人中最有名望、人脉最广的。
这两位，前者和潘德审判长关系很好，后者前不久才刚和凯奥斯通过信，同是知名画家，怎么着也应该是有些偏向的。
这么看下来，2+2，基本上4张反对票是相对较稳的了。
而且七人临时审判团里的剩下三人，除了钢心侯爵自己，另两位侯爵也未必会跟他一条心。
想趁着现在没有审判长，用站不住脚的理由快速通过临时审判团申请对凯奥斯宣战，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但同样不能不防。
反正先做好最坏的准备，等新审判长上任后，再具体看看情况。
凯奥斯上午收到潘德审判长的信，下午就准备了一份价值一万魔券的礼物和一幅自己的画，以“请侯爵大人指点”的名义，让管家亲自送去埃里克森侯爵那，先打个招呼再说。
晚上，皮特带回了埃里克森侯爵的管家转达的口信：“泰古工厂不错。”
这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但凯奥斯却一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旦钢心侯爵和凯奥斯进入全面战争，埃里克森侯爵要派出契约仆从和军队帮助凯奥斯作战，也是需要理由的。
生意合作伙伴死掉会大幅影响收入，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当然，埃里克森侯爵自己也能以旧怨申请向钢心侯爵开战，但两个侯爵直接开打，就很难停下来了，埃里克森侯爵并不想把自己全陷进去。
所以这口信，就是要参股凯奥斯的泰古工厂的意思。
凯奥斯自然没意见，哪怕有潘德审判长的介绍，这“保护费”该交也是得交的，所以他马上就做了一张契约书，直接把价值至少四万魔券的泰古工厂七成股份转让给埃里克森侯爵，连夜就让皮特送过去。
泰古工厂是李家最赚钱的产业，没有之一。
按规模的话，凯奥斯现在生产“炼魔系统”还有其他包括“魔影盒”等炼造物品在内的“创造者”整个销售、生产体系，肯定是要更大而且大得多的，总资产甚至是百万这个级数往上的。
但实际上，因为开始大规模销售的只有“炼魔系统”，其他产品还没有开始创造收益，反而不断需要投入，而“炼魔系统”这一产品也在不断地开设各地装配厂、大批量购买材料、建设厂房、购买领民进行工人培训、投入建设研发团队、售后团队等等，未来肯定会赚大钱，但至少现在的纯收益还是负的。
其实凯奥斯原本的想法，是想邀请埃里克森侯爵一起合作即将开始推向市场的“魔影盒”的。
不过既然埃里克森侯爵主动提出了泰古厂，那就是不想掺和到他这些开拓型的业务中去，而且看得出来，埃里克森侯爵是对他家的产业有基本了解的，那就把泰古厂的大头交出去也没什么。
本来他现在的重心就已经转到“创造者”上面，等到“法阵魔装系统”完成最后的试装修改，进入到大规模量产阶段后，又要牵占大部分精力。
所以按照他之前的计划，就是要处理掉之前所有非直接提供领民聚居地的产业的——领民还需要扩充，但领民的去处却都已有了安排，旧的那些产业没办法再分到人了，反而要尽可能把旧产业节省的人力，都重新调派到新产业里去。
……
凯奥斯本来是想去给潘德审判长送行的，一方面是表达自己的心意，一方面也是想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跟潘德审判长说上几句话，就算不行，跟多米尼克说几句也是不错的。
但潘德审判长走得实在太赶了，似乎瓦利城那边非常紧急，一百多护卫的惩戒骑士出城后直接先清道开路，潘德审判长的马车随后出城便开始全力奔跑，完全不顾马力损耗，显然是打算路上换马后不断兼程赶路，甚至晚上都不休息。
所以守在路边的凯奥斯，别说是跟潘德审判长见一面了，就是多米尼克，都只能是在他经过时，远远地点头致意了一下。
从多米尼克的表情来看，他现在似乎也是心事重重，看来这次潘德审判长西去瓦利城，面临的局势可能也很严峻。
凯奥斯这次从北山庄园出来和回去，自然还是申请了惩戒骑士团的巡逻队伍保护。
虽然两支巡逻队的队长都没有拒绝他的申请，但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两位之前就经常打交道的惩戒骑士队长，对他的态度和之前有了明显的区别。
凯奥斯心里暗暗给自己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困难，又多加上了一重。
潘德审判长离开玉琅城，也带走了包括多米尼克、耶格在内的大量惩戒骑士团亲信——这些人有很多本就是他带来玉琅城，还有一些是在玉琅城提拔和培养起来的。
很显然，对玉琅城圣佑宫剩下的惩戒骑士团成员来说，潘德审判长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接下来的新任审判长，才是他们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主人。
两天后，凯奥斯在北山庄园见到了沃克斯伯爵。
在听到沃克斯上门的时候，凯奥斯其实是有一丢丢担心的，这老哥是他最大的“债主”，现在依然还欠着对方40万魔券，虽然当初是潘德审判长替他背书，让他去找沃克斯借钱，但世事难料，毕竟现在潘德审判长已经离开玉琅城，他要来提前催款，是有可能的——合同上是有免除利息要求缩短还款周期的条款的。
当然，这种情况，凯奥斯同样有过预桉，也有找好了几条可以借到魔券的渠道，但会付出不小代价就是了。
还好，沃克斯伯爵过来，并不是提前催款来的，而是交给他一份契约——把他的一部分欠债，用来支付泰古厂的股份收购。
凯奥斯本来就知道，沃克斯伯爵做魔券拆借的生意，并不是全用自己拥有的魔券，很多伯爵、侯爵都是他的魔券来源。
像埃里克森侯爵，就是他的魔券重要来源之一。
凯奥斯还欠着的40万魔券里，就有一部分是埃里克森侯爵的。
虽然凯奥斯是找沃克斯伯爵借的魔券，但如果他跑路或者还不起，那沃克斯伯爵也不用承担埃里克森侯爵的损失，因为这些借单，当初埃里克森侯爵是知道并且确定的。
凯奥斯也是现在才知道，沃克斯伯爵不单是从其他人那借钱来借给别人，赚中间利息，他还直接交易借单，相当于一个小贷平台……
当然，因为沃克斯借他的魔券利息特别低，所以这些转手的单子，是没有一点抽成的，相当于纯帮凯奥斯干活。
按着沃克斯伯爵带来的契约，凯奥斯欠埃里克森侯爵的魔券是一万五千，这些将会成为之前他让皮特带去给埃里克色侯爵的七成泰古厂股份的转让款。
老实说，看到那契约的时候，凯奥斯心情是很复杂的。
本来按他的打算，是要把泰古厂七成股白送给埃里克森侯爵，作为合作诚意和“保护费”的。
没想到，这会埃里克森居然又弄了这一万五来“买”。
对凯奥斯来说，这并不是“原本白送四万，现在回来一万五，保护费打六折，欧耶！”的感觉。
而是有种……“竖子不足与谋”的失望。
在涉及到生死存亡的大事的情况下，凯奥斯是真不怎么在意一万、两万魔券的差距的，他在送泰古厂股份前，让皮特带去的见面礼就是一万魔券和至少值一万魔券的画。
真正让凯奥斯失望的，是埃里克森侯爵表达出的态度，以及那种斤斤计较、注重小利的短浅眼界。
如果埃里克森侯爵一魔券都不给，直接白拿那七成泰古厂股份，凯奥斯并不会有任何意见，因为有潘德审判长关系在，埃里克森侯爵收了这份“保护费”，就肯定会用心保住他安全。
可现在，埃里克森拿出了另一份交易契约，表示那七成泰古厂股份是他用魔券买来的，还不是另外用魔券支付，是让沃克斯拿契约过来找他，以债抵股，一副把沃克斯当见证人、中介的意思，就是在表示：
“我拿你这泰古厂，只是为了方便回头有个申请开战、支援你的理由噢，不是白拿你的噢。”
这其实也没什么，埃里克森本来和他也没太多交集，就算得了潘德审判长临走前的交代，答应会帮他抵抗钢心侯爵的威胁，也未必会愿意一下跟他绑定太紧，有所保留很正常。
但问题是，泰古厂的七成股，市场价格至少是四万，如果不是急售，正常卖的话，整个厂子卖到六万五甚至七万都很正常，七成股就是四万五到四万九左右。
而埃里克森侯爵，只拿一万五的欠债来抵……
凯奥斯本来是想好好结交埃里克森侯爵，在潘德审判长离开玉琅城后，把他当新大腿来抱的。
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帮埃里克森侯爵赚到大量魔券，以此来让埃里克森侯爵心甘情愿地给自己提供全面的安全庇护。
但仅从这件事，他就看出来，这位侯爵大人的心性不会比钢心侯爵好多少，只不过没有后者有名而已。
当然，面上他自然不会有任何表达，跟沃克斯伯爵也是尽说埃里克森侯爵的好话——虽然他可以明显听出，沃克斯与这位侯爵大人合作的时候也是有不少烦心事。
接下来，凯奥斯继续把重心放到自身的准备上。
他没有再去等专职农夫的价格下降，而是直接以和一年前差不了太多的价格，买下了两批共400名专职农夫，以及和他们一起的1700多名家人，安置到一处新建好的聚居地中。
同时他也买等阶较高、有一定战斗力的契约仆从，用高价买了三名9级中阶魔法师、六名9级中阶灵气士、一名10级高阶灵气士。
不是他不想买11级甚至顶阶的强者，实在是没有合适的。
就在凯奥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各种准备时，钢心侯爵终于出手了。
严格意义上说，并不是钢心侯爵亲自出手。
当凯奥斯得到一队惩戒骑士带来的消息，带上人手赶往玉琅城内城，自家那家丝袜定制店后，看到的是被砸烂的柜台、散落四处的样品和腿模，以及……一个被几名惩戒骑士压在血泊里的女人。
她的两手都被齐腕斩断，落在不远处的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柄短剑。
不远处，店长艾达哭着向契约仆从求情，让他们请医士来医治。
这个被斩断双手的女人，是凯奥斯的契约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