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夏阳隐约也猜到常枫的想法，他无奈地低叹一声：“也好，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
“青河路，谢谢。”
青河路...项大北校区后面的一条小路，路上多是一些便宜的小吃摊和旅馆，常枫会把房子租在那里...木夏阳并不意外，因为他清楚常枫是一个非常念旧的人。
所以让常枫回到职业圈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这件事，急不得。
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上楼前常枫和木夏阳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再次将自己关到了那间不过一二十平的小房子内。
说是房子，其实倒更像是监狱。
因为他租的这个房间窗外不过一米的地方就是另一栋居民楼，可以说终年都没有一缕阳光能够照射进来，整个房间也因此而显得格**湿，隐约还有一股霉味。
房间内也没有什么东西，两张劣质床垫堆起来的床，外加一个没门的衣柜和一张麻子脸般的木桌，就是这个房间的全部。
因此这个房间最便宜，包月只要四百。
而且足够安静...
常枫突然睁开眼睛，耳边传来的是一墙之隔的某部电影的声响，他一拳捶在墙上表达着自己的不满，那电影声也很快小了下来。
这是他和他的邻居唯一交流的方式。
他拿出手机又看了眼微信里的余额，余额突然增多的神秘事件自然是不可能发生，但三位数的余额却足以让常枫感到焦虑。
不过现在这点焦虑还是多了个好处，至少能让他暂时忘掉今晚那些人对他的羞辱。
但是这点钱...连一台链接终端都买不起，全职玩家？白日做梦罢了。
常枫清洗了一下手上的伤口，伤口不深，他也懒得再出去买药，只是简单的用毛巾包了起来。
钱钱钱，工作也没了，他该怎么弄到购买链接终端的钱呢...
兀地，常枫想起了一个东西。
他冲到自己那乱成一堆的行李箱前开始翻找着，直到翻了个底朝天后才从中拿出一张明显有些年份的游戏卡。
但就是这张卡，在《无限传说》中曾创下数个传说，甚至就连刺客之神也败在这张卡的角色手下。
诡法师，红枫。
在五年前常枫没有入狱的时候，这张卡的身价一度被炒到到数百万。
即使现在《无限传说》没有了刚上市时的热度，但这张角色卡的价值肯定也值一套顶尖设备。
可是...
真的要卖掉它吗？
常枫猛地握紧了红枫角色卡。
这是他此前所有的荣誉，是他统治一个时代的证明。
可过去的荣誉再闪耀又能如何？
常枫的目光闪烁着，握着卡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无罪！
但一个无钱无势没有丝毫名气的人，他说的话会有谁信？
甚至就连他的父母也觉得他就是一个行凶未遂的罪人！
更何况...当时陷害他的俱乐部ks，依旧是项城最大的俱乐部...
想要扳倒ks证明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财力只能是痴人说梦！
而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而他缺的，就是一台链接终端。
“...卖掉吧。”常枫长叹一声，躺倒在床上，手紧握着红枫放在自己胸口上。
除此之外，他也别无他法了...
翌日下午。
常枫找到了距离他的出租屋最近的一家俱乐部。
俱乐部通常会回收一些账号用于增强游戏内所属公会的实力以方便争夺游戏内的资源，所以常枫是不担心自己手里的红枫卖不出去的，而且他昨晚也查过了，这五年来无限传说并没有跨阶的更新，他的红枫依旧可以算上顶尖战力，因此价格方面也不用担心。
常枫推开俱乐部的大门走到前台，坐在前台后的招待妹子立刻站了起来：“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卖号。”
常枫说道，将红枫卡放在柜台上。
“好的，请稍等，我们需要测定一下该账号卡的价值。”招待说道，双手接住红枫。
而常枫却是没有松开手。
“先生？”招待疑惑的看着常枫。
“哦，抱歉，不好意思...”常枫触电般收回手，手上下摆动着似乎没有合适的安置之地，而他的目光却依旧落在红枫卡上。
最后常枫双手伸进口袋，死死拽着衣服。
“您稍等。”招待将角色卡放在读卡仪上，随即，一个身穿灰色法师袍手持缠蛇法杖的虚拟人影出现在投影仪上。
人影的头上顶着一个赤红色的名字‘红枫’。
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角色，常枫只觉得呼吸微微一滞，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红枫身上移开低头看向别处，紧咬着嘴唇的口中泛起一股淡淡的腥味。
“您好，该账号的价值...500.”招待眼中也满是迷惑，赤红名称代表该角色有唯一称号或装备，这种账号培养一下甚至可以用作职业比赛的账号，怎么也不可能才五百块。
“五百？怎么可能？”常枫抬起头死死盯着招待。
五百，是达到最低标准账号的价格，这是在说他的红枫和那些工作室量产的账号一样吗？！
“先生，还请您冷静，我这边已经向上面反应，有可能是系统错误。”招待连忙解释道。
“不，不是系统错误，这个账号就值这个价。”还不待常枫放下心来，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再次激怒了常枫。
来者是一个身穿西装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胸口挂着的牌子表明了他的身份——这家俱乐部的青训经理。
经理走到柜台后扫了眼红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红枫，那你就是常枫吧，这个号的原主人。”
“对。”常枫看着经理，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如果这个账号是别人来卖，它现在的市价是三万，但如果是你，抱歉，它只值五百。”
“为什么？”常枫深吸一口气，反问道。
“因为你是职业圈的污点。”经理眼中闪过一抹锐光，他点击鼠标调出账号持有者的个人信息，“2042年，常枫下药欲对被害人行不轨之事，后被被害人朋友发现制止，常枫恼羞成怒下与其扭打至轻伤后被到场警察阻拦，被判处五年零九个月有期徒刑。”
“因为你，不只是红枫，整个职业圈都因此而蒙羞，所以经ipl决定，ipl将永久封杀常枫并对红枫进行制裁，所以如果不是最低账号售价限制的是五百，你这个角色，一文不值。”
经理取下红枫身份卡摔到常枫脚边。
“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
咔——
衣服被撕破的轻微声响响起，常枫本就瘦弱的身体在门口投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虚幻和脆弱，他轻薄的嘴唇抿着，鼻翼翕动，显然在极力按压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片刻后，常枫松开了手，弯腰捡起红枫。
跟着经理一同过来的还有几个刚加入青训营的俱乐部成员，他们低声讨论着常枫，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充满了厌恶。
对于这种人渣，到哪都会遭人嫌弃。
现在...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常枫只觉得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他现在只想赶紧带着红枫离开这里，脱离所有人的视线。
哪怕他心里清楚，那些套在他身上的罪名和枷锁都是假的，但是周围人的目光和话语，却是更真实锋利的刀子，对着他一刀刀的刺下。
只是抱歉。
让红枫和自己一起蒙羞了。
可当在常枫已经走到俱乐部门口时，一道身影却是突然冲到他的面前，张开双臂拦下他。
是一个穿着nsd黑白队服的女生。
“你要...卖红枫吗？”女生微微喘着气，仰起头看向常枫。
“...对。”常枫下意识地回道。
“可以卖给我吗？”女生伸出小手，略显宽大的队服袖子遮住了半张小手，“我出三万。”
“田依雪！”她身后的经理怒声喊道，常枫也因而知道了这个女生的名字。
“玩家私人账号交易并不受ipl管理，我现在的行为没有问题。”田依雪侧身对经理说道，“放心吧曹队，没事的。”
经理面色一僵，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田依雪说的没错。
“随便你吧。”经理无奈地摇了摇头，瞪了眼那几个还在看戏的青训学员，把他们带离了此地。
“三万，可以吗？”田依雪继续看着常枫问道，大眼睛里写满了忐忑和激动。
常枫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波动点了点头：“好。”
两人找了家咖啡厅简单拟了电子合同，之后田依雪才把钱转给常枫。
“账号卡我已经解绑...红枫，就拜托你了。”常枫说道，将红枫放在田依雪的面前。
田依雪点着头，仿佛拿到了稀世珍宝一般，将红枫收起放在自己的外套的内侧口袋里。
她较小的身体像不倒翁一样左右轻晃着，脸上是阳光也遮不住的欣喜。
白里透红的小脸，樱红色的嘴唇，挺巧的鼻子，以及那对柳眉下的含情桃花眸，更是醉人心魄。
她的左眼眼角带着一点泪痣，更显得楚楚可怜尤为动人。
但常枫也只是心中微微一动，就恢复了平静。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常枫说道，起身准备离开。
明天灾厄纪元就要开服，他还要做好进入游戏前的准备。
“学长，那些都是假的对吧。”田依雪突然抬起头看着常枫说道，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常枫下意识地愣在原地。
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田依雪的话是什么意思。
五年前的案件，是真是假。
“我说是假的，你信吗？”常枫似是自嘲般说道。
“我信。”可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田依雪重重地点了点头。
刹那间，常枫的瞳孔猛地颤动了一下，他立刻收回了落在田依雪俏脸上的目光，但心却是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他父亲没信、他母亲也没信、就连他的妹妹也时常宽慰他那就是一时醉酒不清醒犯的错，只要悔改了就好，让他不要一直放在心上。
可现在。
他最想听到一句话却由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说出口。
常枫立刻低下头，撑着桌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不太妙啊。
眼泪要控制不住了。
这可不行...
他在里面五年，也没掉过一次眼泪。
“...我该走了。”常枫压着声音回道，起身快步走出了咖啡馆。
只留田依雪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片刻后，她伸出手轻轻点起那桌面上留下的一滴水珠，泪滴在秋末微冷的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在她的指尖微微荡开一抹凉意。
田依雪将泪滴握进手里。
对于他来说可能只是两人第一次相遇。
但对于她来说，他们已相见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