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高桥教授……
若您的所作所为，对千速警官实施的犯罪，是因为对方没有做到‘正义’……那么如今的你，能够被称得上是正义吗？”
降谷零很快就从迷雾中挣扎了出来，认真地对高桥井上说道。
他质问着对方，同时也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高桥教授……虽然您是我的‘恩师’，但恕我直言，您自己的行为也无法被称之为正义。
要知道，正是因为您的所作所为，导致了原本应该在多罗碧加乐园，快乐玩耍的游客们，只能被迫离开。
我想，那些人应该是无辜的吧？
而且……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依然不清楚你的目的是什么。您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并不焦急的样子。
可是直到现在，您也没有做出什么实际性的指示……所以，很难不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出于其他目的，才故意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
或者说……是不是有人胁迫您，这样去做？”
“……”
“高桥教授，请您回答我的提问！”
“……”
然而。
高桥井上却是再度，陷入了沉默中。
仿佛果真如降谷零，所猜测的那般。
“……降谷君啊。”
良久后，高桥井上终于出声。
只是声音，仿佛在那不过片刻的功夫间，就一下苍老得，仿佛又老了十岁一般。
他幽幽的说着，还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在看见了匿名论坛的帖子后，就发消息给有着同样目的的人，让他们去实施‘报复’。
然后利用‘权力者’这个账号，将视频上传，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来观看。否则，我一定会选择低调行事的。
我不是什么，挥舞着镰刀的正义使者，只是想要利用这看似正义的行为，来对自己进行包装，好让自己的行为，能够做到看上去正义。
如此一来，才好让自己心安理得。
出现在多罗碧加乐园，一是因为最新的那条发帖，二是因为……有人在视频网站上，通过私信的方式，将有关多罗碧加乐园背后的秘密，告知于我。
自诩‘正义使徒’的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正巧两件事的发生地，都是在多罗碧加乐园……因此，为了吸引更多人的关注，我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方法。
果然不出我所料。
社交平台上，关于‘多罗碧加乐园’的讨论热度，不断攀升。大家纷纷对多罗碧加乐园背后的秘密，做出猜测。
而这，也自然如我所愿。
不管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如果想要隐瞒的话，不是全然没有办法的事。可是，在如今的互联网时代，信息十分发达，且传播迅速……
霓虹的六千多万国民，在看见后，都没办法去假装没有发生吧？
就算是霓虹警方，也没办法让这六千多万，全都闭口不言。即便颁布了什么，‘但凡提及便属违法’的条令，也没办法彻底抑制。
因为事态发展的严重性，大大超出了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
因此，如果想要平息群众的怒火，不让警察组织的信任再度变得摇摇欲坠……即便是‘警视总监’，也必须要站出来面对，而不是选择冷处理。
否则……
那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他说话的语速十分平缓，语调有些深沉，没有太大的变化。
逻辑思维也异常清晰。
很难想象，做出如此惊天动地举动的人，竟是在不久前的演讲上，告诉他们那样富有哲学意义道理的教授。
而且，与降谷零所见过的众多犯罪者不同。
从表现面来看，高桥教授的确如同他自己所说那般，是披着正义的外衣，来做着自我满足的英雄行径。
可实际上，真正的犯罪者是不会这样，去以为自己的。
他也不会拥有如此理智的思维。
因此降谷零可以断定，对方一定是因为某种目的，或是受了什么人的威胁，才会做出如此不符合自身德行的举动。
作为东大法学部的高桥教授，且专注研究《刑法典》多年，自然清楚地知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怎样不可饶恕的重罪。
“老师，我不理解。”
降谷零用上了自己曾在学生时代，对于高桥井上的称呼。
他仿佛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般，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与好奇，道出了自己心中的不解。
“我很难相信，明知道这一切会造成如何后果，带来多少不幸的你，会去选择牺牲无辜的人，来成全自己那‘正义使者’的行为。
所以……该不会，是有人威胁您，才导致您做出了如此，不符合自身脾性的举动吧？”
降谷零仿佛刻意为之般，说出了这句话。
本以为，无线耳机那头的高桥井上，会有所犹豫。
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却是立马给出了回答。
而给出的回答，也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不，不是威胁。”
高桥井上坚定的说道。
语气中，没有任何紧张与慌乱，的确不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的样子。
难道……
果真是自己想太多吗？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很难去解释高桥教授的所作所为。
因为看上去，着实有些不符合逻辑了。
降谷零心里这样思索着。
下一秒，还不等他出声进行追问，高桥井上紧接着，就补充上了一句——
“是保护。”
“……保护？”
这个形容让降谷零的脸上，流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同时。
也让本就对其有着一定了解的他，感到了奇怪与困惑。
据降谷零所知，高桥教授如今在世上，已没有任何亲人，都是孤身一人的状态。
既然如此……
那他想要保护的，究竟是谁呢？
“是的。”
还不等降谷零问出，高桥井上就进行了肯定的发言。
以此来表示，自己方才的话，并未说错。
“担任‘教师’工作的，有形形色色的人。而这些成为教师的人，他们做做出的选择，所说出的话语，有时候，或将影响一个孩子的一生。
甚至……乃至于这个孩子，未来的命运。”
高桥井上仿佛感慨一般说着。
紧接着，他向降谷零提出了一个问题，道：
“降谷君……你觉得关于‘好老师’，应该是怎样的定义呢？换句话来说，你认为什么样的老师，成能够被称之为‘好老师’？”
这次，高桥井上的语气变得平静了许多。
问题……
也一下变得尖锐起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污秽与肮脏，是你的真实
……好老师吗？
听见了高桥教授提出的问题后，降谷零也果真思索了起来。
虽然时间的确紧迫，但在这种完全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甚至也没有查出什么太多线索的情况下，想要找到对方的所在，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不做出任何行动吗？
当然不是。
在降谷零与无线耳机那头的高桥井上，进行沟通的时候，了望台附近的松本清长，也在沉着冷静的下达着命令。
无论是多么微小的线索，也不放过。
尽最大的可能，去调动更多的人力，投入到这次的事件中。
简单来说，就是采取“人海战术”。
在眼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境遇下，这是警方目前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作为。
这一切……
都被站在了望台内的萩原研二，偷偷瞧在眼中。
心里，顿时涌现出了复杂的情感。
得到自己姐姐遇害消息的时候……
他们，是否也如同现在这般忙碌呢？
…
“……老师，我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每个人对于‘好老师’的定义都不同，就如对于孩童而言，对自己温柔的就是‘好老师’。
所以……既然莎士比亚说，‘一千个人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一千个人中，就有一千个对于‘好老师’定义的回答。”
降谷零在心中迟疑了许久后，方才终于开口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只是这样的答案，别说是高桥井上了，就连萩原研二都不可能觉得满意。
因为……
这完完全全就像是一段废话。
而且，还是用了这么长时间，精心沉思出来的废话。
果不其然。
高桥井上在听见了这堪称废话一般的回答后，没好气的冷呵了一声，故意揶揄道：
“降谷君……我曾教授过不少学生，你是最为让我印象深刻的那一个。在课堂上，从来都是踊跃发言，积极阐述自己观点的你，竟然在这种时候选择‘弃权’吗？
如果这是辩论赛的话，你放弃的不仅仅是……”
“可是老师，这不是比赛，也不是课堂。”
降谷零并不如学生时代那般温顺。
即便现在，面对自己的老师，曾帮助过自己的恩师，也选择了出言不逊。
说到底……
此时此刻的降谷零，才是他最真实的状态和表现。
为了守护国家，甘愿沦陷于黑暗、甘愿隐姓埋名、甘愿手染污秽的降谷零……本来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与其说波本与安室透的，都是降谷零捏造出的自己。
倒不如说，在组织内摸爬滚打的波本，才是将最真实的他。
降谷零……
从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的，就注定了不寻常。
作为“特殊”存在的他，是污秽的。
这样的污秽的他，没有任何的谦虚有礼，也不擅长温柔的待人接物，更不理解和懂得，什么叫做“感恩”，什么又是“回报”。
降谷零……
说到底，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因此，才会在这种时候，面对曾为自己恩师的高桥井上时，选择了出言不逊。
语气中，哪有半点尊重对方的意思？
简直就像是，在刻意与高桥井上，划清界限一般。
仿佛……
自己是“无罪者”，对方是“犯罪者”。
生怕那犯罪者的肮脏，沾染到了自己身上，连带着自己也一同变得肮脏了。
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最肮脏的人。
“……即便我认真回答了您，关于‘好老师’定义的问题，又能如何呢？能够为我加分？还是您会主动道出自己的目的？
亦或者，暂停我脖子上面的定时炸弹？”
紧接着，降谷零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来。
还不忘嗤笑了一声。
简直就像是，对于高桥井上如今还固执着，自己“老师”身份的行为，感到不屑，或是不满一样。
闻言，高桥井上并未有任何慌乱。
冷静沉着的，回答了他的质问。
“降谷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炸弹应该是你心甘情愿的，戴上的。
如果不是你代替了原本应该出现在了望台的人，脖子上又怎么会出现项圈炸弹呢？
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那名叫‘萩原研二’的朋友了。无论是对你，还是你的其他同期好友，都进行过调查。
说实话，在第一次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我也感到了惊讶。
虽然五官不一致，但肤色与发型实在是太过相似了，即便想要假扮成对方，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如此巧合的，你会出现在多罗碧加乐园。
所以降谷君……你如果认为自己脖子上的炸弹，是不幸的话，那么一手造就如今不幸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高桥教授，这话题未免也太过偏离正轨了吧？”
似乎已经难以去忍受，对方的絮絮叨叨。
降谷零不得已之下，只好出言打断了高桥井上。
在说话时，也情不自禁的换回了之前的称谓。而不是继续沿用着，“老师”这个听上去故作亲昵的称呼。
而且……
对方的话，不仅仅是偏离正轨这么简单。
更像是揪住了调皮捣蛋的孩子，义正辞严的，想要语重心长进行教育的严厉教师。
同时……
也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一般。
难道，是想要故意拖延时间，等到自己脖子上的炸弹，爆炸的那一刻吗？
降谷零心里想着。
可实际上。
这样的假设，完全不成立。
因为如果想要降谷零脖子上的炸弹，“嘭”的一声爆炸，最快速便捷的方式，就是按下手中的遥控器，进行远程操控。
那么……
高桥井上故意拖延时间，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降谷零不解。
如果他是刑警中的一员，说不定可以掌握到某些信息，然后按照自己的直觉去进行办案，说不定还真能被自己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可遗憾的是。
自己如今坐在了望台内的椅子上，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高桥教授方才，提出了对于‘好老师’的定义这一问题，不如你自己来回答一下好了。对你而言，究竟什么样的老师，才是好老师。”
降谷零就高桥井上的问题，进行了追问。
本来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不愿将那无聊话题，给继续下去的。
可……
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倒不如硬着头皮去进行追问，就如同谈判专家的武器，是“言语”一般。
说不定能从对方的言语武器中，找出漏洞。
或是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