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楚闻得此言，低头沉默。
梁衡赶忙说道：“秦大人，我儿子虽然有些贪玩，但是绝对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就算是打架也不过是见到那帮纨绔太过分而冲动行事，不是寻衅滋事。”
秦淮指了指一脸恳切的梁衡，对梁楚道：
“你父亲爱你之深，则为你计深远。他跟不了你一辈子，所以事事为你盘算，未来什么样，还是取决于你。”
秦淮听着梁衡的解释，又见梁楚虽然年少，但气质天成，言谈不卑不亢，生了一些收徒的心思，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至于听不听的进去，就看两个人的师徒缘分了。
梁楚心有触动，父亲对他从不言爱，现在听秦淮说出，偷偷看了一眼父亲，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梁衡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他豁出去老脸来求秦淮，若这小子坏事，回去非要扒了他的皮！
“秦先生，小子跟您说实话。是我爹强行拖着我来的，我心里不愿意跟您学习。见到您之前，我心里也有年轻人的骄傲，咱俩相差八岁，我现在虽然比你差了一点点，但我还年轻，迟早有一天会超过你。”
梁衡一听又是担心又是骄傲，他很少了解自己小儿子的内心。
小心的瞄了一眼秦淮的脸色，见他没有恼怒，心里松了口气。
“可站在您面前，我感受到了和您的差距，所以诚心求学，希望先生能收下我。”
秦淮并没急着答应，望着跪在地上的梁楚，
“有一辆马车，你是车夫。现在马车失控了，只有两个前进的方向，两个方向上分别都有人，其中一群九个人，他们站在大路中间嬉戏玩闹。另一波人只有两个，他们规规矩矩的走在路边，你操作马车无法控制，只能二选一，你撞向哪边，哪边人就会死，你怎么选？”
“当然是两个。”梁衡下意识想道。
死九个和死两个的问题，当然是少死一点比较好。
秦淮对梁衡点头笑了笑，“这题没有标准答案，让梁楚想想。”
梁楚没说话，有些不解的看向秦淮，他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问题，一时间脑子开始飞快运转。
半盏茶过去了，梁楚皱着眉说：
“我选择撞九个。”
梁衡闻言，心道坏了。
这一题考的是仁德，怎么能杀九个人呢。
秦淮低声问：“为何？”
“他们站在路中间，马车原本就会撞过去，他们有过失，撞死了责任也不全在我。如果我操纵马车去撞路边的两个人，就有杀人的嫌疑。”
秦淮嗯了一声，这一题确实没有标准答案。
梁楚的答案，他还算满意，就对着梁衡道：“你这个儿子我收下了，以后每月初一到初七可以来我府上学习。”
梁衡喜不自胜，抚掌大笑，“老弟，我没看错你，够仗义啊！那束修……”
“束修不用你给，他给我打工赚就可以了。”
梁衡觉得秦淮的说法很奇异，也不敢多问，赶忙对着儿子说道：
“还不行拜师礼！”
梁楚规规矩矩的行了拜师礼，这才好奇的问，“师傅，刚才那个问题，您问过师兄吗？”
师兄？
秦淮反应过来，他们是把李凌算作他徒弟了。
不过要是硬说，李凌倒是也算他徒弟。
“问过，他跟你的选择一样。”
“理由也一样吗？！”
梁衡父子来了好奇了起来。
“你师兄说，规矩就是规矩，按着马车的行进路线，该撞的就是那五个。”
梁楚觉得这个理由很无聊，追根究底的问道：
“那您呢？这个问题没有真没答案吗？”
“我选择打死马，毕竟也就是我一巴掌的事儿。”
秦淮说了个笑话。
这个问题没有定论，有的人觉得牺牲少数或换取多数存活很正常，只是秦淮不喜欢那种人，所以梁楚的回答他很满意。
梁楚父子听了秦淮的答案，愣愣的走出伯府，直到坐上马车，梁楚原本绷着的小脸一下就裂开，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位师傅，实在太有趣了！比书院的夫子们有趣多了。
“抽什么风。”
梁楚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渣子，正儿八经的对梁衡说：
“爹，多谢。”
“不，不客气。”
梁衡板着脸，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可是儿子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跟他说谢谢。
怀北，牛啊！
梁楚知道父亲不喜欢流露感情，把对父亲的感激放在心里。
师傅说得对，父亲为他思虑深远，他不能任性妄为了。
回去以后，一连半个月梁楚都没再和以前的朋友出去游玩，而是将心思放在了课业上。
梁楚资质很好，别人需要学习一年的知识，他五六个月就可以学完。
可是他生于富贵之家，加上年幼贪玩了些，所以在帝都学子圈儿里一直不算拔尖。
如今肯下苦工，课业自然突飞猛进，原先只是一知半解的知识，现在都能融会贯通了。
梁楚有心好好表现，彻底收了心思，每天不是泡在课业上，就是去武院跟着训练。
梁衡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八月初一，梁楚自己准备了一个小包袱独自入了武城伯府。
秦淮坐在竹林里打着扇子，小暑以后，帝都彻底入夏。饶是竹林凉爽，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暑气。
最近整个帝都的冰都紧俏起来，秦淮看着冰鉴发呆。
伯府的冰见底了，吴晓良出去一上午，才弄了两块回来，商会那边也没存货了。
见到梁楚来了，秦淮回过神示意他放下小包袱过来。
“师傅，您要考我功课吗？”
“不考，你平时课业基础挺扎实的，不用考。除了读书，你还会什么？”
“还会射箭骑马，吟诗作对，我功夫也不错，只比李凌差了一点。”
“那体力和脚力也不错咯？”
“当然。”
“那行，你去给我买两袋硝石回来，我有用处。”
梁楚想这件事也能让下人去弄，可这是秦淮吩咐给他的第一件事，他就按耐住心思，跑了出去。
不到一个时辰，梁楚满头大汗的扛着硝石跑了回来。
“师傅，这些够吗？”
秦淮也没看硝石，眯着眼睛问他，“你去的硝石店还有多少硝石库存？”
“啊？”
梁楚傻了，他只是去买东西，没问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