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
早上七点五十分起床洗漱吃饭，八点半之前到片场化妆，九点之前正式开始拍摄，一直拍摄到中午十二点，吃午餐加休息，随后一直拍摄到晚上。
他有些感慨。
在做下亲自当导演拍电影的决定之后，他收集了许多导演相关的信息，再结合“中级导演技能”提供的经验，他得知，当导演——尤其是总导演——其实是一件相当累人的事情。
就连辛导、凌导等人都跟他说过，他们执导电影的时候，经常会陷入晚睡早起的状态，一天的睡眠时间可能都不足六个小时。
可是，当徐来真正成为了导演之后，却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夸张。
他并没有像辛导、凌导所说的那样，晚睡早起、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六个小时。
恰恰相反，他几乎每天都能保持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要知道，他在大学期间，都没法每天睡那么长时间。
不过，至少有一点，他们说对了。
当导演确实相当的累。
徐来每次一回到酒店，洗漱完毕，指点了一下游戏的制作之后，脑袋沾上枕头，立马就被睡衣包围了。
虽然如此，但徐来还是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十分充实。
在这规律且充实的日子当中，时间缓缓流逝。
表面上，风平浪静。
可在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汹涌。
…………
某天，片场。
公孙修看着两位配角的表演，眉头微微皱起。
台词念得有些磕绊；
明明早就已经练好了的架子鼓动作，做得也很生涩……
前些日子，他们可不是这样的。
他轻轻拍了拍辛导的胳膊，说：“老辛，你有没有感觉……最近这两天，有些人的状态，不太对劲？”
辛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想了一阵，这才点点头说：“确实。”
这其中，不仅包括了正在表演的两位配角，还包括一些剧组的幕后工作人员。
例如摄影师、又例如除了他辛平川之外的另外一个副导演。
“很奇怪啊……像是有什么心事。”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这样的话，公孙修或许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最近状态不在线的人，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很难不引起怀疑。
“等拍完这个镜头，我去问问看。”
辛导说道。
十分钟后，两位配角的镜头拍完。
徐来放松了一下四肢，走到摄影技之前，开始拍摄下一个镜头。
辛导则是和公孙修对视了一眼，两人站起身来，可辛导却将手放在公孙修的肩上，往下轻轻压了压。
“我去就行了。”
说完，便朝着两位配角休息的位置走去。
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公孙修问他有没有问出什么，辛导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凝重。
“他们找了借口。我敢肯定，那是借口。他们绝对是隐瞒了什么。”
具体隐藏了什么，暂时还不清楚。
他决定把最近那些不在状态的工作人员和演员挨个问一遍。
演员不好说，但幕后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是他找来的，跟他还算亲近。
他去问，肯定能从某些人的嘴里撬出点什么。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辛导端着盒饭在简陋的休息室里找到了除他之外，剧组里唯一的副导演。
他问副导演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副导演一愣，但飞快地摇头，说：“我能有什么心事啊，辛导？没有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辛导又换着花样地追问了几遍，还是没能问出点什么来。
没办法，辛导只好放弃这个人选，吃完饭后，又换了一个人继续询问。
可惜，直到午休时间结束，他仍然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
这就让他有点恼火了。
明明已经看出来了剧组有些不对劲，但却看不出来这种不对劲的感觉究竟出自哪里……
这给了他一种自己对剧组失去了绝对的掌握的感觉。
虽然，明面上，徐来还是这个剧组的总导演。
剧组拍摄的节奏、进度等等，也基本上都是由徐来这个总导演把控的。
可实际上，辛导也在暗地里掌控着全局。
徐来之所以能够如此独揽大权，只是因为，他的一切操作，都很符合辛导的要求。
所以辛导才会如此放手，就仿佛像个闲人一样，整天坐在一旁，什么实事都不做。
“像个闲人”，并不等于他就是闲人。
他在观看徐来拍摄的过程中，也在观察着众人的状态等等。
自开始拍摄以来，剧组的一切，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现在，剧组居然隐隐有些失控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辛导花了整整一个中午，都没能自己找到答案。
可是，稍晚一些的时候，答案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当天晚上，收工之后，辛导正打算回酒店，安排助理好好调查一下。
就在他刚走出片场，准备上车之际，一个工作人员径直朝他跑来，跟他说，他有点事情想要汇报。
辛导一眼就把那位工作人员认出来了。
他是剧组的摄影师……之一。
根据辛导的观察，他今天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对劲。
辛导大致猜出了他想说什么，考虑了一下，先让他上车，在路上说。
摄影师没有剧组。
辛导和摄影师所住的酒店并不是同一所，辛导让司机先送摄影师回酒店。
在开车前往摄影师的酒店的路上，摄影师将自己想说的话，尽数告诉了辛导。
他向辛导坦白，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些同僚不在状态的原因，应该都和他差不多——
某巨头公司的人，偷偷找上了他们，想要以两到三倍的价格，将他们挖到另外一个项目去。
而他们的违约金，那家巨头公司会帮他们出。
具体是哪家巨头公司，一开始，摄影师并没有说。
但在辛导的询问之下，他犹豫了一阵，还是诚实地吐出了“启明传媒”和“宇心传媒”的名字。
“启明传媒和宇心传媒……”
辛导默念着这两位“幕后黑手”的名字，表情有些难看。
宇心传媒对他们剧组下黑手，他并不意外。
无论是他还是徐来，都和宇心传媒有过节。
可是……
启明传媒，为什么会和宇心合作？
他辛平川，可没怎么得罪过启明。
徐来以前也和启明有过合作，卖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剧本给启明。
那份剧本，据说正在拍摄成为电影。
按理来说，他和启明的关系应该也还不错。
就算不是特别好，也不会差到让启明下黑手的程度。
若说剧组里有人得罪过启明的话，那个人就只可能是柳思卿了。
可是，为了报复柳思卿，而向《爆裂鼓手》的剧组下手……
这属实是迷惑操作。
对柳思卿的报复力度不大，又会得罪辛龙，为自己招惹麻烦。
启明的高层不是傻子，不可能这么做。
接着，他又换了个角度思考。
启明，为什么会同意和宇心联手，对他们的剧组动手。
首先，先排除“宇心给了好处”这个选项。
因为对于启明这种庞然大物而言，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好处，是不可能愿意与本就没仇没怨的辛龙结仇的。
而宇心，显然不可能拿出多少好处给启明。
原因很简单——它们的这波操作，顶多只能恶心恶心辛龙，拖延剧组的拍摄进度，对剧组和辛龙的伤害并不大。
只是为了恶心一下对家，没必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这样太亏了。
所以，启明和宇心合作——至少这一次的合作——不可能是因为利益。
“不是为了利益，那是为了什么？”
辛导眉头一皱，继续思考。
能够让两家巨头公司联合起来的原因，除了利益之外，还有……
仇恨。
这时，辛导突然注意到了几个之前一直忽略的点。
第一，柳思卿曾经给《爆裂鼓手》投资了不少钱。
第二，在柳思卿刚翻身没多久的时候，曾姐就上报说，徐来以近乎免费的片酬，将柳思卿签约成为了《爆裂鼓手》的女主演……
而他在将徐来签为公司的顶签艺人之前，就调查过徐来的身份和人际关系了。
根据调查结果显示，他和柳思卿确实早就认识，但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太过亲近。
柳思卿投资《爆裂鼓手》，可以解释为看好这部电影的票房前景；
那么，她以近乎免费的片酬来当女主演，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名气？
不可能。
《爆裂鼓手》中，女主角的镜头并不算多。
以她刚翻身的热度，完全能够选择其他更合适的项目。
不是为名，不是为钱，她和徐来、和他辛平川的关系，又只能说是比较一般……
那她友情价进组，究竟是图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图徐来这个人吧。
思来想去，辛导想出了一个可能性。
柳思卿的翻身，和徐来有关！
她……
是来报恩的！
想到这，辛导决定去和曾姐、徐来打听打听，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
不过，那样等到回酒店再说。
这时，路程已经过半。
辛导又随口跟摄影师聊了一点其他话题。
例如，摄影师为什么会突然想着来找他坦白、爆料……
摄影师有些犹豫地跟辛导说，他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辛导今天在找其他工作人员了解情况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一不小心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内容，知道辛导有了解这个消息的需求。
另一方面，是因为辛导之前帮过他的忙，还给了他很多次工作机会，对他很好，他觉得自己不能忘恩负义。
虽然辛导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帮过这位摄影师什么忙，但还是感谢了对方的好意。
终于，摄影师的酒店到了。
摄影师下车离去后，辛导闭起眼睛，养神，顺便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将自己获得的信息转告给徐来。
他不想徐来因此而分心。
但是，这又是个锻炼徐来好机会。
…………
另外一边。
某酒店。
徐来坐在沙发上，看着滔滔不绝的小绿，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他们跟我说，来挖他们的，是启明和宇心的人。好奇怪啊，这两家公司是合作了么？……”
小绿疑惑道。
此时，辛导思考着要不要告诉徐来的那些消息，徐来自己已经从小绿那里全部弄到手了。
他“啧”了两声。
“启明和宇心联手恶心我这么一个小角色，也是够闲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没少恶心他们就是了……
徐来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随后问道：“被挖的人都有些，你有打听到吗？”
“嗯嗯，我大致列了个表格，等等哈。”
小绿摸出手机，打开文档，递给了徐来。
徐来接过扫了一眼，注意到小绿的文档里不仅有人名，还记录了他们的职位、年龄等等细节。
办事挺牢靠啊。
徐来暗暗地点了点头。
就在他翻看文档的时候，小绿想起了什么似地，提醒了一句，这个名单里的一些人虽然收到了邀请，但是完全没有动心。
而另外一些人，则是已经起了跳槽的打算。
可是，这两拨人具体有那些，她尚未搞清楚。
“我唯一勉强能够确定的，就是……”
她说出了两个扮演配角的演员的名字。
“这样啊。”
徐来的食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用关节敲打了两下旁边的沙发扶手。
过了一会儿，他才直起腰来，说：“行，这份名单你发给我，我明天去找他们聊聊，看看他们的态度。”
想留下的，他不会赶走；
想要跳槽的，他也不会勉强留下，以免对方三心二意，拖延拍摄进度。
当然了，这些人，他“不会勉强留下”，自然也不会让他们轻轻松松地离开。
皮，肯定是要脱一层的。
往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小小地施行一下惩罚。
在决定跳槽的时候，他不相信他们没有考虑过后果。
“噢噢，对了对了。”
小绿一拍大腿，说道：“还有一点我忘记说了。他们告诉我说，启明和宇心的人答应他们，跳槽的违约金，不需要他们自己出。”
不需要他们自己出，那就是启明和宇心帮着出咯？
徐来摸了摸后脑勺。
也……行吧。
扒谁的皮不是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