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败
“嗖嗖嗖—嗖嗖嗖——”
漫天白羽自‘盘山’、‘伏山’二营飞出，如夏日里的暴风雨一样狂暴而又密集。
弓箭，自数百年前起，这一可怕的投射武器就伴随着朱雀王国每一名国民由小至大成长。
这是一种比他们使用筷子还要熟练的武器。
射击已经融入到了每一个朱雀国民的生活与信仰当中。
就连娶妻嫁女的第一个条件都是看对方是否精擅射术。
由此可知，这一国家的人对于弓箭有着怎样的情感与喜爱。
此刻，朱雀王国的军士向‘离魂山’部落的人展示了什么叫做‘朱雀擅射’。
随着无数军士开弓射箭，一瞬间便有数十万箭矢穿空而起，连绵不绝的箭雨登时遮蔽了‘离魂山’部落军士的上空。
“嗖嗖嗖——噗噗噗——”
“啊~~啊~~啊~~”
‘离魂山’队列当中，密集如雨的箭矢破空而至，数不清的人被箭矢穿透身体，发出惨烈的叫声倒地。
时不时还有一道道火箭冲击在人身上，炸开一个个碗口大的窟窿。
身着铁甲的军士还好一些，虽说一些箭矢穿透了甲胄，但减弱的势能已无法穿透比牛革还要坚韧的皮肤。
看起来一个个像是刺猬一样浑身扎满了箭矢，其实受到的伤害并不算太大。
这一刻，‘离魂山’部落军士强大的个体实力显露威力。
可身着皮甲、布甲的‘离魂山’军士直接被这无穷无尽的箭矢击杀无数。
刁吉身披玄铁重甲，无数的灵纹在甲胄上荡漾光芒，无数射向他的箭矢一触即落。
一万迅龙骑兵连人带骑都穿着与他一样的重甲，落在身上的箭矢如雨点一样滑落。
对于身后族人的惨叫声刁吉充耳不闻，他知道，只要能够快速冲到敌阵之前，此箭矢攻击自然会戛然而止。
“轰隆隆——轰隆隆——”
兵上一万，无边无沿，兵上十万，扯地连天!
望着排山倒海一般涌荡而来的迅龙骑兵，赵禾明白到了显示自己作用的时候了。
右手剑朝前一劈，沉声喝道：
“重骑冲锋！
重甲冲撞！
军士冲阵！”
随后攒足了力气发出一声怒喝：
“杀——！”
背后金色羽翼猛地一个扇动，整个人以如箭一般冲锋到阵列的最前方。
这一刻，赵禾犯下了一个大错。
作为三军主帅，他的任务是运筹帷幄，指引大军进行作战。
而此刻他却如同一名将官一样冲杀在前，将自己应该履行的职责抛在脑后。
实际上，赵禾不是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但是看着战局的优势在己方，他便想肆意妄为一把。
三十年来，他将自己包装成一个谦谦君子。
可此刻受到大战气息引动，隐藏了三十年的心湖就像海底的火山爆发一样，他彻底将自己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引发出来。
他要战斗！
他要战斗在战斗在第一线。
他要向‘女武神’一样第一个发起冲锋，第一个闯入敌阵，第一个穿透敌营。
然而...
他叫赵禾！
他不是万象。
不是那独一无二，从骨子里、从血脉中、从意识里都渴望着战斗的精灵。
几百丈的距离瞬息而至。
从空中下看，下方一黑一红的人海快速冲击在一起。
如两种不同的颜料同时冲入水中并搅合，混杂其中，难分彼此。
无数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兵刃入骨发出的可怕声音充斥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数不清的寒光迸射中，鲜血漫天飞溅、一道道身影身首分离。
在鲜血与死亡危机的刺激下，所有的人都变了。
他们歇斯底里地大叫着，疯狂地将手中的武器刺入对方体内，带起一蓬蓬的鲜血。
又在无数武器刺入自己身体中，发出惨嚎倒下。
赵禾如愿地第一个冲入敌阵，手中长剑快速挥舞，一道道半透明的波纹向四周迸发。
天赋神通：空间裂痕
身前之敌只要被那波纹状的涟漪扫过，人遇人分，兽碰兽裂。
倚仗着可怕的天赋神通，面前之敌无一人是他的对手，顷刻间便冲前百丈。
可正当他胸中热血沸腾，大杀四方之际，刁吉带着数百精英扈从朝他冲袭过来。
赵禾没有将身形魁梧的刁吉看在眼中，身后虚幻双翼闪动间，一道都剑芒飞出，又将十数名敌军军士击杀。
待其再次一剑横扫之时，一柄闪耀着紫光的三头连枷转动着挡在其剑前。
“嘡~~”
一声震鸣之声响起，刁吉连人带骑被震退数步，撞入身后扈从队列当中。
神魂震荡不休，半边身体发麻，身上的甲胄也出现一道道裂痕，可即便在这一击中受伤不轻，刁吉还是将这一剑挡了下来。
“咦~！”
赵禾发出一声轻咦，将注意力集中到刁吉的身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刁吉脖颈处那两条雪白的狐尾，彰显出些许不同。
‘这是敌军主帅吗？’
赵禾脑中快速闪过一念，右手一震，数百剑影在身前形成一道圆形剑幕。
一圈一圈的半透明波纹涟漪荡漾着朝刁吉铺来。
刁吉抬起左肘向前一冲，一道锤形光晕自肘间飞出，与那涟漪冲荡在一起。
“轰——”
刁吉再次连同坐骑被震退十数步，一口血当即从口中喷出，可尽管如此，他再一次挡住了赵禾的攻击。
能成为前锋大营统领，刁吉同样有着等同元神体修的实力。
像他这样被阿绮罗以秘法催化出的元神体修在‘离魂山’部落中有很多。
虽然没有元神境修行者的寿元，实力也略有孱弱，可就凭着这无数被催化而出的高手，‘离魂山’部落才有了今日这般成就。
此刻在这前锋大营中分，绝大多数的部落中人都有着略次于金丹体修，却又强于先天境体修的实力。
而这也是‘离魂山’部落敢于以六百万之众就像朱雀王国发起进攻的底气。
但也正因为其根基不稳，虽是同等境界却根本无法与赵禾相抗，一个照面就被击伤。
见到刁吉受伤，身旁数百扈中的部分军士快速冲到其身前将其护住，另一些扈从驾驭着迅龙朝赵禾冲去。
一柄柄闪耀着这光芒的矛、戈、斧、锤，从四面八方向着赵禾攻击。
赵禾长剑一摆，一圈涟漪波纹散开，数十名扈从当即被切割成数段，可其余的扈从又拼命地冲了过来。
赵禾一剑又一剑的斩出，每一剑都能斩杀数十名敌军军士。
但被这些军士拼死阻挡，赵禾势不可挡的前冲攻势被阻碍住了。
赵禾看出不妙，接连换了数种天赋神通冲破了敌方军士围堵，但在满目皆敌的战场中却只能缓慢地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在这场战斗中，赵禾的预想是自己如刀锋一般将敌阵切开，打乱敌方阵脚。
然后己方两营兵马如海浪一般冲垮击溃敌阵。
可现在，他无法破开敌营阵线，己方大军就无法及时趁势冲入敌阵，一场酣畅淋漓的破袭战硬是成为了胶着的拉锯战。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砍得赵禾手都酸了，却始终无法干脆利落地冲破地方阵线。
这一刻，赵禾突然生出一个疑问。
‘万象逢战必先，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荡破敌营？’
这就是他与万象的区别。
万象对战斗有一种天生的敏感，这种敏感可以衍生到任何战斗、战场之中。
她总能在千变万化的战局中感应到地方军阵的种种变化，且能庖丁解牛一样丝滑地找到对方阵线中的破绽并加以攻击。
而且，‘南明离火’在九大神火中最为霸道，每当遇到阻碍，万象便会引动‘南明离火’之力一举将敌方阵线崩解。
所以，天下间才会有‘女武神’的存在。
此时，当双方一百多万人绞杀在一起后，朱雀王国的优势被再一次缩减。
混战最是考验临战应对能力。
‘离魂山’部落的兵马常年如狼群一般作战，他们仅凭彼此的呼喝声便能快速彼此形成配合。
加上超强的单兵实力，虽然之前被箭雨重创，却依然与朱雀王国的军士杀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而朱雀王国的军士的指挥方式是层层递进的，这在平时是个优势，它可以如臂使指将众人的力量凝聚起来并放大。
可到了此时，绞杀在一起的战况让每个人都形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
任凭各级将官如何呼喊，始终无法将自己的人马集中在一起。
‘离魂山’部落的军士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群体，如狼一般攻击，这一波快速穿插进朱雀王国的阵营当中，一番攻击后随势而走。
没等朱雀王国军士反应过来，另一波敌军又从另一个方向穿插进来。
就这样，其势如群狼，这个撕扯一下逃走，那个又撕扯一下，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哪怕一名名‘图腾师’拼了命地到处插下图腾柱予以加持，但在这等混乱当中，每一刻都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次攻击。
一道道光环在阵线中快速亮起又快速覆灭。
只是不大的功夫，朱雀王国勉力维持的阵线便趋于崩溃。
偏偏此刻最应该主持战局变化的赵禾依然在不断地砍杀敌军，虽看出不对，想要脱离战斗进行指挥。
可一波波的‘离魂山’部落军士硬是拿性命将他缠住。
眼见着己方战阵就要崩溃，赵禾心中大急，猛地一剑荡起波纹将身前数十人斩杀。
紧接着他高声断喝道：
“力士聚力，冲锋！”
此指令的发出，意味着临战的‘盘山’、‘伏山’两营再无底牌。
‘力士修持法’，每次施展后，都会陷入短暂的虚弱当中，因此这是一道在万不得已下才会发出的指令。
之前的战斗中，就有不少朱雀王国军士在临死前激发此法，拉着对手共亡。
但那只是零星少数人的举动，并未掀动风浪。
此时却是不一样了，随着赵禾的声音响彻周围数十里，数十万朱雀王国军士齐齐发出一声呐喊。
一道道流光自心脏处迸发而出，基本只在九尺的身高一下子涨大四尺有余，同时数倍的力量与防御力被加持到身上。
激发了秘法的朱雀王国军士立刻从身体上各方面碾压‘离魂山’部落中人。
有此巨力加身，朱雀王国瞬间便扭转了局势。
他们像一名名巨人一样挥舞着武器，强大的力量催动下，‘离魂山’部落的军士如落叶一般被掀起。
惨叫声、骨骼破裂声、兵甲破碎声登时在战场的每一处角落响起。
顷刻间，‘离魂山’部落便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
在此等毫不讲理的攻势下，‘离魂山’部落瞬间陷入了慌乱，数不清的人开始向后退避。
空中，一片火云凝聚着冲荡着黑云，在一片片的翻滚当中将黑云冲的四分五裂。
战事在这一刻被扭转！
见此情景，一些‘离魂山’部落的首领见状连忙大声呵斥。
可兵败如山倒，当战事不顺时，这些如狼一般的人也如狼群败退一样，再无斗志可言。
数息过后，无数的‘离魂山’部落军士再也承受不住朱雀王国可怕的攻势，如退潮一般向后仓皇逃走。
赵禾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
虽说此战有些不尽人意，可最终还是自己胜利了。
想到得意处，赵禾的嘴角不禁绽开一丝笑意。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地面在剧烈的颤动着。
或许这震动早已诞生，但处于战斗中的赵禾却未能及时发现。
他感应着震动的方向循声望去，却只见遥远的北方，黑压压的骑军漫无边际地朝着战场中冲袭而来。
在其军阵头顶，一片数倍己方火云大的乌云气势汹汹地翻滚着冲荡而至！
赵禾心头一沉。
‘坏了！’
猛地转头看向杂乱的战场，己方兵马也都发现不对，一个个脸上露出惊惶之色。
发动秘法后的后遗症在一些人的身上显露出征兆。
而那已经崩溃的‘离魂山’部落兵马则缓慢地转过身躯，露出惊喜欲狂且嗜血残忍的神色。
赵禾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声喝道：
“盘山营殿后，伏山营撤退！”
一声令下，数十万朱雀王国军士拼命地转身向后逃走。
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伏山营的兵马，此刻已经分不清了。
兵败如山倒！
丘泽先浑身浴血，满嘴发苦地望着红色浪潮向后方撤退。
身边一名将官不忿地道：
“丘帅！凭什么让我们殿后抵御敌军，不如我们也撤退吧？”
丘泽先无视此人心中的小心思。
一旦自己敢开口撤退，其他人或许能够活命。
可作为‘盘山营’的最高主官，自己不但会被军法从事，就连家族也会受到牵连。
丘泽先长叹一声：
“军令如山啊！”
此话出口的一瞬间，丘泽先猛然响起当初自己命令万象孤身守护营盘的事情。
‘呵呵，这报应来得还真是快啊！’
定了定神，丘泽先拔出手中长刀，高声喝道：
“盘山营的将士们，随我冲锋！”
......
数日后，一名身披红袍的驿卒举着一面红色朱雀三角旗纵马冲入国都。
随后一则消息传出。
农历三四零年四月初十，‘盘山’、‘伏山’二营一百万人于北线无风平原向‘离魂山’部落前锋大营展开攻击。
一番激战后，以己方‘盘山营’覆灭，‘伏山营’伤亡六成落下帷幕。
自这一日之后，朱雀王国的北线战略彻底转向防御，依靠着众多的城池堡垒艰难地抵御着‘离魂山’部落的攻击。
而作为在此战中接连发布错误指令的北大营统帅赵禾，在战后自缚枷锁，身入囚笼被押入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