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喜极而泣
“你别急，也别紧张，让彩珠进来。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几个月里，为了下刀更稳，彩珠找了好几头快生产的母猪练手，此刻稳婆，热水都是准备好的，苏樱也说不是第一次了，可第一次的时候，萧慕衍没在身边，难免慌神。
落梅院忽然之间像是回到了三年前阿骰出生的时候。
那时候老神医还在，柳原也在，温如雪也在。
苏樱待产的这八个月里。
温如雪带着苏宏钰回了西央，两人准备在西央沿海的地方晒盐，温如雪走后一个月，文珺传来有喜的消息。
苏樱当时问过她孩子是不是温如雪的，文珺闭口不谈，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做下的，又是不是你情我愿的，苏樱不得而知。
文珺之前嫁过人，如今有了孩子，便也没指望过孩子能够回去认祖归宗，更没指望温如雪知道后会原谅她。
苏樱唯一头疼的是，温如雪知道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反正错是两人一起犯下的，只希望别闹得太僵。
其实苏樱大概能猜到文珺是什么时候下的手，大家一起吃酒的机会有两次，第一次是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苏长风和雪晗兮成亲，当日，听说温如雪喝得伶仃大醉。
第二次是苏樱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小秦表哥和柳嫣然成亲，那日温如雪也喝得伶仃大醉，甚至歇在了俞府。
就是不知文珺是哪次下的手，还是都下手了。
这一年京都都是喜事，文珺有喜后，玉寰公主没多久也有了身孕。
玉寰公主使用媚药其实萧钰凤知道，但他也不能娶了一直这么晾着，不知是觉得愧对她，还是出于这个年纪的子嗣考虑，他顺从了她的意思。
反而玉寰公主一直觉得是自己用了手段，有些不好意思，怀孕后一直没敢张扬，直到孕肚遮不住了，才敢与萧钰凤讲，萧钰凤得知后，倒也没有表现得太冷漠，哪怕看在温如雪的面子上，也不会苛待了玉寰公主，于是除了他本人不是很体贴细致外，玉寰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温如雪说苏樱生产的时候回来，如今苏樱提前了些日子，温如雪怕是赶不上了。
不过文珺生孩子，他应该能赶上。
不知为何众人目光落在文珺肚子上，都希望她能给温如雪生个小世子。
院子寂静无声，只有产房里偶有苏樱的叫声传出，听得人抓心挠肺。
俞氏，柳嫣然，文珺，玉寰公主，六皇子，雪晗兮，苏长风，小秦将军皆一声不吭。
忽然，萧慕衍问：“生孩子。”
柳嫣然抚着肚子，最近月信没来，也不知她怀上了没有，闻言有些怔怔的：“什么？”
萧慕衍道：“生孩子，痛苦吗？”
雪晗兮叹了口气，“我当初生糖糖的时候，还好。”
雪晗兮这么一说，苏长风忽然就脸红了，这个大男人在雪晗兮面前很是腼腆，当初还是他给雪晗兮接生的，想到就……他脸更红了。
春梅扯着帕子，眼睛红了，“哪里会好，我后面听彩珠说……九死一生。”
俞氏道：“说不痛苦，也没有人相信吧。”
萧慕衍垂下眼帘，幽深的眸子凝视着桌上的茶盏，他口干舌燥，可他连端茶的力气都没有。
春梅接着道，“听彩珠说，剖腹取子，孩子分离体内的时候，人是半麻醉状态的，人必须保持清醒，否则孩子会受到影响，麻药的时间很短，药效过了就得硬抗，那就是硬生生躺在那里，感受着刀子在肚子上一刀一刀的切开再缝上。”
好半晌，萧慕衍低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他似乎颤了一下：“上次她……她生阿骰，用了多长时间？”
春梅道：“一天一夜，昏过去了老神医便用针扎她。”
萧慕衍忽然有些难以呼吸，道：“当时，他们有几成把握。”
春梅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道：“我不知道，大概不到五成左右。”
“五成都不到。”
萧慕衍全身冰凉，“这次呢，这次彩珠有多少把握？”
春梅深吸一口气，“麻药，凝血丸，神仙草，消毒液，这些之前老神医就使用过，专门针对小姐调制过用量，这方面应该没问题，但是其他方面，奴婢也不知道。”
萧慕衍收紧的手，骨节已经发白。
他想进去，可他也知道此刻正是苏樱的危急关头，容不得半点损失，他进不得。
若是早知，早知，生个孩子让她冒如此风险，便是阿骰，他也不要。
萧慕衍眸中的灼痛清晰的印刻在每个人眼里，他还能冷静的坐在这里，还没发疯，他觉得自己自私。
他很自责。
这时阿骰的奶娘忽然跑了过来，“王爷，小世子醒了，吵着不睡了。”
俞氏忽然从悲伤中清醒过来，“才三更天，怎么就不睡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奶娘只道，“像是被噩梦吓醒了，然后便吵着要找王妃。”
俞氏松了口气，“将他带来吧。当初阿骰就是三更天出生的呢。”
“这孩子，肯定是感应到母亲在受苦了。”
阿骰来了之后，萧慕衍很意外的没有推开他，而是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他小小的颈窝上，手抚着他的后脑勺，然后吻了吻他的耳尖，阿骰是苏樱拼了命生下来的，是她带给他最好的礼物，他有什么理由嫌弃他，不稀罕他？
“爹……”
阿骰眼睛还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一来便看到满院子的人，一个个脸色沉重，阿骰差点没吓尿。
“娘亲呢？”
萧慕衍捋了捋他睡乱的发，“嘘，别吵，等下听不到妹妹的哭声了。”
阿骰早就知道母亲要给他生个妹妹了，可万一生个弟弟怎么办？
阿骰有些紧张起来，心里盘算着，若是母亲生个弟弟，他就把弟弟拿去换个妹妹回来。省得娘亲伤心。
满院子的人都紧张又不安起来，尤其是再过几月也要生产的文珺，莫名的对生孩子有了丝恐惧。
玉寰公主还好，她看向萧钰凤的时候，萧钰凤也在看她。
这还是两人成婚三四年了的第一次对视。
被他看一眼，玉寰公主立刻娇羞的垂头。
萧钰凤没注意，满脑子都在想玉寰会给他生个什么，玉寰生产的时候，他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焦灼暴躁。
春梅忽然觉得女人这辈子太苦了，她以后打死也不生孩子，流云敢让她生，她就把流云打残废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众人坐成石像时，天亮了。
天边第一丝阳光穿透云层时，亮如白昼的产房忽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
“生了！”
巨大的喜悦充斥在场的每一个人，阿骰早在萧慕衍怀里睡着了，闻声，他脑袋微微一动，眼睫颤了颤，悠悠转醒过来。
“我是有妹妹了吗？”
众人一呆，都看向产房，好一会儿产婆才抱着孩子开门出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小郡主！”
萧慕衍没看孩子，一把拽住她手腕问，“王妃呢？”
“王妃有些虚弱，但还好，比三年前生小世子时候的状态要好，哎呀，那时候王爷你失踪了下落不明，王妃吃不下，睡不好的，身子骨差，生完小世子，着实令人担心了一把。如今这些日子，全赖王爷悉心照料，王妃身子骨养起来了些，是以这次一切都很顺利。”
众人闻言彻底松了口气。
萧慕衍想进去，却被产婆拦住，“王爷暂时还去不得，里面还没完呢，还在缝线。”
闻言众人又再次坐下，索性小郡主出生了，众人注意力总算能转移一会儿了。
一个时辰后，彩珠十分疲惫的出来，她身上很多血，双眼满是血丝，“王爷，王妃现在还十分虚弱，切记不要打扰她休息。”
“辛苦了。”
萧慕衍进屋便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心里一阵惊悸。
苏樱睡着了，她脸色苍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不敢吵醒她，守在床边，就那么看着她。
入夜时，苏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刮在脸颊上，很轻很轻，她睁开眼，看到萧慕衍的那一刻，笑了，笑着笑着忽然哭了。
“看到孩子了吗？”
“看到了。”
萧慕衍吻着她的手，“你是北离最了不起的女人，你是大功臣。”
“女儿是健康的吧？”
“嗯，身子骨很壮，比他哥哥强多了。”
苏樱眼泪止不住的淌下，“当初阿骰你都没第一个看到，你怎么知道比他哥哥强？”
“我猜的。”
苏樱想笑，可肚子太痛了，她便是深吸一口气，也能扯到伤口，只能缓缓牵动唇角，“这辈子，圆满了吧？”
“圆满了。”
萧慕衍凝视着她淡如琉璃的眸子，用指尖在她面颊上微不可查地摩挲了一下，“为什么给阿骰取名一个遇字啊？”
这问题他一直想问，但又一直没问。
苏樱淡然一笑，“因为，很幸运，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你，或者说，遇见你是我最好的年华。”
“每个人所谓的悲欢离合都是天地的一瞬间而已，眨眼就会被冲散，从此万籁俱寂，再也找不到踪迹。而相遇是件何其珍贵的事情？”
没有相遇，就没有开始。
没有开始，哪里来的现在呢？
所以阿骰的名字叫萧遇。
苏樱生完孩子，院子里的众人也没散去，王府厢房多，苏樱有钱，他们乐得在这里小聚片刻。
忽而听到产房里传出男人压抑的啜泣声，几个人都愣住了，同时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苏樱出事了？
一个个拔腿就往里冲，看到萧慕衍捧着苏樱的手哭得像个孩子，而苏樱一脸‘我真的什么都没干’的表情时，众人心情十分复杂。
苏樱扯了扯嘴角，“他……喜极而泣。”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