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卖惨
二夫人没想到自己被莫东篱反将了。她一时气很牙痒痒却也没办法，因为周围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了。
今天来的除了那天在俱乐部亲眼目睹钱太太惨样的贵夫人，还有几个海城名媛，交际花之类的。
二夫人一开口，就已经惹了很多人不开心。
海城是个各国名流汇聚一堂号称‘东方巴黎’的大都市，思想前卫，不是出来抛头露面就被指指点点的日子了。
尤其是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对海城女人来说，那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二夫人连海城响当当的莫助理都看不起，还能看得起谁？
当下有些人脸色便凉了，离二夫人远远地凑成堆说话。
也有人故意道：没想到莫助理身世如此悲伤，我是有听说过，好像要将她嫁给一个老头做妾……
‘可不是吗？肖夫人我是认得的，她可是我们那一拨同龄人中上过大学的人，还是肖二小姐的时候见过几面，很漂亮，人也温柔，说话客客气气，当真无愧的大家闺秀啊！’
‘呵呵呵，算了算了，咱们不说了，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一股子酸腐，人家靠本事吃饭怎么就抛头露面了，人家那衣服都是进口的洋装……
‘啧啧啧，真是上不了台面，咱们去找另一个魏夫人，听说她还跟韩小姐是结拜姐妹呢……’
莫东篱听到差点就笑了。
这几个夫人倒也不是真同情她，不过是见识了钱太太的惨状，以及因此钱家被肖公馆打压，做了回墙头草而已。
二夫人气得直哆嗦，林婉比二夫人还气恼，只能难为情的劝和：“妈，我知道你一直关心东篱妹妹，只是过犹不及，有些话家宴上再说吧。
东篱妹妹，你也不要难过了，你也是知道，我妈她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走吧，我陪你过去，你都不知道三姨太有多念着你。”
林婉说着，就要去搀莫东篱，却被她避过，哽咽着说：“东篱怎能当得起大少夫人一声‘妹妹’，谢谢体谅，今日您是东家，还得照顾各位夫人小姐，我自己过去好了。”
“啧啧，莫东篱，我初来海城，便听说人人都想挖百丽门的墙角，起初还以为是哪个歌星之类的，结果却是你莫助理莫经理。可惜，听说你连行动队的人都敢打，怎么面对侮辱自己的老女人不给骂回去！”
这一番话犹如珠落玉盘清脆的落入每个人耳朵，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包括莫东篱，她诧异的盯着面生的女孩子半响，实在想不起哪儿见过。
这是一旁说话的贵夫人连忙走过来拽了下女孩子的胳膊，轻斥道：“你这孩子，又调皮了！”
自从肖慧娴去世后，二夫人掌家，后来因为娘家崛起，儿子出息，这几年渐渐养了些贵气，哪里被人这么挤兑打脸过。
她直接手指着女孩子，对林婉吩咐道：“我魏家什么时候随便猫狗都能进来，立刻让人将他们轰出去！”
有人突然嗤笑一声。
林婉脸色也变了，一张脸都白了，连忙对着那两人恭敬的道歉：“周夫人，周小姐，真是对不起……妈，这是周先生的家眷……”
周弗海的老婆女儿啊！
话说，这周小姐的脾气太对人了。
莫东篱不再说话，等着二夫人怎么个嚣张跋扈。再看林婉，分明是热锅上的蚂蚁，就要焦头烂额了。
她人家明明就礼仪周全好不好，哪里像个地痞流氓了？啧，这老女人真是嘴毒啊！
二夫人看到一向眼高于顶的儿媳妇恭敬的样子，立刻想到了哪个周先生，当即一张老脸五彩纷呈，弯腰恭顺吧，她真是拉不下这个面子啊！
可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了周家大佛，只能干巴巴的说：“原来是周夫人，周小姐，是我眼拙了……你看看，这个闹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快，快请那边上座。”
周夫人责怪女儿是周夫人的事，被人指着骂‘猫狗’饶是再好脾气也受不了，随即冷笑：“魏家门槛太高，实在不敢高攀。幼婷，我们走！”
魏宸淮一直关注这边，是怕母亲对莫东篱说些什么，奈何一直抽不开身，好不容易过来了，却听到周夫人这番话，立刻道：
“周夫人，今日您能来使我魏府蓬荜生辉，生怕我夫人招待不周，淮安亲自过来招待，还请周夫人，周小姐上座。”
淮安呀！莫东篱还是第一次听魏宸淮在别人面前以‘字’称呼，这充分显示了他在周夫人面前可是拿自个儿当小辈。
莫东篱心里微微一叹，也是，魏宸淮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不成精就要成仁，想想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月下少年……她有种物是人非的怅然感。
魏宸淮之前是拜在周弗海门下，周夫人这点面子还是给的，便微微颔首往餐厅走去。
这时看了老半天笑话的杜婧终于出声了，笑了笑，声音不高不低，摇着手中的帕子从莫东篱面前走过，扭着脖子道：“莫东篱，你真有本事啊，怎么你到哪里，哪里总会发生些不愉快的事，真是晦气！”
杜婧这种乱咬的狗，莫东篱懒得计较，转身往韩丹碧那边过去了。
她进门还没跟沈丹瑶好好说话呢！
韩丹碧沈丹瑶二人叙旧也有会儿时间了，都是感慨万千，说起往事，道起些故人旧事来，不免潸然泪下几分凄楚，还好，她们眼下过得都很好。
莫东篱还是第一次从沈丹瑶‘碧色双姝’的故事里看到一并双开的姐妹花，果然是姿色不分上下，气质倒也不同。
韩丹碧落落大方，犹如牡丹花颇有气势，因着时髦的西洋风打扮，往场中一站便自带气场，一颦一笑不由得男人们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沈丹瑶相比之下更似兰花般娇贵，顾盼风情，峨眉婉转，让男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她的一举一动本身犹如戏台上般姿态风流。
岁月虽然剥夺了她们的青春，却让她们看起来更加成熟，风韵十足。阅历，经历和气度的魅力，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能比的了。
这么多年，二夫人虽然嫉恨沈丹瑶的得宠，但是她一门心思扑在儿子身上，魏嵘抬了平妻，又对她和颜悦色，去哪儿她都是众星捧月的主角，倒也没有多容不下沈丹瑶。
可是今天，当她看到无数男人的目光在沈丹瑶身上聚集，还恭维魏嵘家有娇妻之类的话，而那些个女人们纷纷赞叹她的年轻美貌，衣着打扮时，压抑了许多年的嫉恨彻底冲上了心头。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海城不同于山城，她再也找不到身为当家主母的优越感。
看着沈丹瑶混在那些男人女人中说说笑笑游刃有余，她便知道，未来的日子，交际场上已没有了听的立足之地。
二夫人阴恻恻的盯着沈丹瑶，看着魏嵘在人群里拿她当宝的样子，一丝恶意浮上心头。
她如今有成功的儿子，不需要再看那个男人的脸色了！想着，便扯扯唇，狰狞悄然浮现。
莫东篱原本是暗暗打量那个心直口快的周大小姐，刚好捕捉到二夫人稍纵即逝的阴沉，她顺着二夫人的目光，看到了笑魇如花的沈丹瑶。
跟着韩丹碧大多都是跟女人打交道，见过太多鬼魅魍魉，她很清楚，二夫人的神色代表着什么。
一会儿用餐结束后，莫东篱便悄悄提醒沈丹瑶，让她堤防着二夫人。
沈丹瑶不以为然：“她要的是魏府的主母身份，我又不于她争。你不要担心，她向来就这副阴恻恻的表情。”
另一旁，魏宸淮从林婉口中了解到了适才发生的事，便让她提醒一下母亲，莫东篱现在是肖公馆的人，肖浥尘兄弟二人又是护短的主，让母亲以后尽量不要招惹了。
至于莫东篱那边，有他去说，免得以后她跟周幼婷走得近了，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出来损伤魏府。
林婉自然表现的温婉大气，垂着的手却捏紧了，这些日子，随着几个老仆的到来，当年的事她都打听清楚了。
若真是过去了，她也就算了，偏偏，他的丈夫不忘旧情，甚至想旧情复燃，醉酒睡梦中抱着她居然喊着‘东篱’。
这是她林婉至死不能容忍的事！
莫东篱实在不愿意跟魏宸淮独处，可他就堵在自己面前，众人面前表现出兄妹般的亲切，难道他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在樱花俱乐部被亮相了？
实在不懂魏宸淮掩耳盗铃为那般？
“如果你想替二夫人道歉，完全不用。不相干的人和事我会立刻忘掉。”
“东篱，你何必这么绝情？难道我也是不相干的人？”
魏宸淮皱着眉头，表示不解。
“魏宸淮，我再叫你一声魏大哥，是我还念着魏家一起长大的情谊，却不是你所想象的余情未了。有些话，我在那天已经说过，不想再讲第二遍！”
“东篱，你怎么可以……东篱，难道你，你和肖浥尘……”魏宸淮的语气有些焦灼，他几乎要伸手去抓莫东篱的肩膀了。
莫东篱立刻向后一躲，心想着被肖浥尘利用了好久，既然他都不在场，拿来挡挡吧。
便承认道：“我们年纪相仿自小相处，彼此喜欢这种事也是理所应当。”
“彼此喜欢？东篱，难道你忘了他在魏府的时候最讨厌你，都是他怂恿小雨欺负你？好，就算他现在喜欢你，也是因为你正值妙龄，是每个富家少爷花花公子都喜欢的样子。
可是，他们也就图一时新鲜，难道你天真的以为，他会娶你？会让你做肖公馆的二少夫人？”
原来，这才是魏宸淮心里的想法，莫东篱淡淡一笑：“魏先生，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只想告诉你，现在海城如你地位，甚至比你优越的男人多了去了，我可以有很多选择。”
“东篱，你要自暴自弃？”
魏宸淮失望的问。
莫东篱惊讶的看向魏宸淮，他的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呢？或者说，他从来就瞧不起自己。
所以，当年他才会说让自己做妾那种话，后来就算求婚娶自己，也是觉得有多怜爱才会牺牲。
莫东篱扶额，她当年，到底有多眼瞎心盲。
这时大厅的门突然推开了，因为动静太大惊动了很多人，然后，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肖浥尘敞着白色西装，一只手插在口袋，笑意盎然的走进来，姿态潇洒的对肖陌尘挥手：“哥，我回来了。”
有种人，不用刻意姿态，就能翩若惊鸿，说的大概就是肖浥尘这种自带光芒的人吧！莫东篱有些酸酸的响。
他明明一个男人，怎么一进门，就能夺去女人身上的光环呢？眼看着他嚣张至极的向自己走过来，莫东篱向后躲，再躲还是大厅呀，她也没处可去。
这时候一道靓丽的身影突然堵住了莫东篱的视线，仅听那声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就知道是周小姐。
她俏生生的问：“原来你便是肖会长的弟弟肖浥宸？”
肖浥宸眉头一皱：“你谁呀？”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在香港见过面的，就是跟谭孜北兄妹在一起的……”
周幼婷并不觉得自己提醒肖浥宸有多掉价，她多年在国外，已经习惯了西方式的相处模式。
周夫人恨不得一把将女儿拽回家，明摆着人家脸色明显很臭了，看到这里，周夫人又不悦地瞪了肖陌尘一眼，他就不知道教一下自个弟弟什么叫做‘礼貌’么？
肖浥宸拨了下额角的刘海，耸耸肩，极其温和的说：“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我对不相干的人和事都记不大清楚。而且，对不起，你挡着我了。”
‘不相干的人和事’？魏宸淮脸色难得看的睨了眼莫东篱。
肖浥宸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非常温柔，桃花眼弯弯的，俊逸的令人心跳加快，好像他在对你说什么甜言蜜语似的。
其他人都听得出他讽刺了，周幼婷却好像没听出，反而伸出手，大大方方自我介绍：“哦，也难怪，那天你就跟他们说了几句话而已，现在认识也不迟。我叫周幼婷，周弗海是我爸爸！”
莫东篱几乎要掩面了，这周小姐，要么是天真如斯，要么是被惯坏了，以为全世界都应该围着自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