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无奈地看着黎楠。
“小黎童鞋，你看我的眼睛……我现在看你的眼神，是不是就像是在看一个小怪物啊？”
“我这么说……能叫你高兴一点？”
黎楠皱眉，“00，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真的，那种很跨物种的存在。”
凌霄想了想，“那其实，我生活中还真有过类似这样的例子。我认识一个人啊，他自称“虫虫”，明明用三岁小朋友的嗓音跟我说话，却在写自己年龄的时候，后头画下那么一大串0；”
“我还认识一只小白兔，救过我认识的一位叔叔的命……”
“我不知道他们符不符合你口中‘怪物’的标准呢？”
黎楠就算不认识小白兔，他好歹也认识虫虫呀。他便不由得笑起来，“……算吧。”
凌霄摊摊手，“所以，你瞧，我包容度还真的蛮高的。我没被他们吓跑呀，我还跟他们相处得都挺好的。”
“当然我也不能说我就是这么胆子大啦，如果你真把一个哥斯拉放我眼前，那我还是要尖叫着逃跑的……所以呢，至少一切都要摆在我面前，让我亲眼看到了，亲身感受过，我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还是不害怕。”
“那如果是我不害怕的呢，我就不会觉得是‘怪物’；可要是让我害怕的，就算是跟我一样的人类，我也会觉得他是妖怪……”
黎楠无声地笑了。
“00，我就在你面前……你不怕我，对不对？”
凌霄含笑点头，鼓励地拍拍他的肩，“对呀！我不但不觉得你可怕，相反我觉得你是我认识的男生里最可爱的一个！”
黎楠却还是小心地又看一眼凌霄，“那，我们几个人当中呢？有没有谁是你害怕的？”
凌霄看他一眼，忽然不说话了。
黎楠深吸一口气，“有。是么？”
凌霄的脸却红了起来。
“……是有个家伙，该怎么说呢，跟他相处的确是会给我一点困扰。我有时候会不自觉地躲着他。可是这算不算是害怕呢？或许也可以算是吧？”
黎楠垂下头去，“你说的，是星回。”
凌霄苦笑，“可是我现在还偏偏是他的生活助理……讽刺吧？”
黎楠摇头，“不会。因为，你逃不开他的……”
凌霄深深叹气，“是哦。也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
黎楠忽地转头，“那如果，他也不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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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怔了怔，旋即拍掌大笑起来，一点都没有之前的愕然。
“是啊，他本来就不是人！他就是个大妖怪，大怪物！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跟他说人话，他都听不懂！”
黎楠张了张嘴。
她刚刚明明说，她怕他来着。
“那你会逃么？像你说见到哥斯拉一样，尖叫着逃跑……？”
凌霄泄气，“我有过啊，叫也叫了，逃也逃过，可是——我发现地球真的是圆的啊，我费力跑了一圈儿，结果还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凌霄捂住心口，“真的，一想到这些日子来的经历，我都快要憋屈出心脏病来了……可是我不能放弃我的老屋，这就是我的死穴。”
黎楠垂下头去，“我明白。”
“可是，00，我说的跟你说的，并不是一回事。”
“虾米？”凌霄眨着眼看他。
他避开她的凝视，“……你说的怪物，当然还是人的范畴，只是性情特别了一点。而我说的，是连组成的物质都不同。”
凌霄定睛望住他，“小黎童鞋，我有点听迷糊了。”
眼前的黎楠，有点像当初她刚认识的虫虫了。都是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尽管她也觉得他们说的好高深、好有道理的样子，可是怎奈就是没法儿透彻地理解。
“二位可以准备充棉了。”
老板娘笑呵呵地将两人手里缝好的皮壳接过去，然后开动了充棉机。
凌霄狐疑跟黎楠一起走过去，并肩而立，她的注意力都还在他脸上，没留意去充棉的事儿。
倒是黎楠一脸的专注，按照老板年的教导，规规矩矩地将皮壳放在合适的位置，然后找准了充棉口，稳稳地将冲出来的丝绵全都纳入皮壳中。
“……就像这些绵。它们就是物质，或者更细分为构成物质的微粒。你看这地球上的万事万物，不管表象如何，其实都是由微粒组成的。尤其是有机物，虽然外貌千差万别，可是都由碳元素的组成。”
凌霄点头，“我虽然是文科生，不过好在这个还记得。”
黎楠静静转开眸子，“有机物和有机物之间，组成的微粒除了共同的碳元素、氢元素之外，终究还会有所不同。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这地球上的‘人类’，其实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构成的物质微粒也会有略微的不一样？”
凌霄想了想，却还认真点了点头，“你说的是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吧？都是人类，可是的确还是有区别的。”
黎楠静静摇头。
“不是？”凌霄有点发愣，“那，还有别的什么分类？”
黎楠垂眸只看着充棉机往皮壳里冲入的丝绵和珠棉，“组成人类的微粒是稳定的，所以人的形体是固定下来的；可是有的微粒却会因为不同的组合方式，而形成并不一成不变的结构——也就是说，有的物质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结合而成的结构。”
“就像这些珍珠棉，它们被冲入猫的皮壳，就变成猫的结构和形状；冲入人形的皮壳，就变成了人的状态……”
凌霄有些瞠目了。
“……你是说，神话里的妖怪？就是一股烟儿，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
黎楠忍住一声叹息，“差不多。但是不像妖怪一样会吃人。”
凌霄使劲想象了一下，“就像分子和原子似的吧？不同的结构就呈现不同的面貌，可是若拆散了、揉碎了，都是这些个小微粒。”
黎楠缓缓点头，“……可能是比分子和原子更小的微粒，所以就更容易千变万化，形成自己想要的形态。”
凌霄不由得叹口气，“我的妈呀，小黎你该不会是说我们生活的世界里，真的会有这样的一类‘人’吧？！那岂不是每天见到都是一个全新的，好像你们从来就没认识过一样。”
黎楠忧伤地淡淡笑笑，“也不至于每天都是全新的……你知道的，微粒在结合成一个相对固定的结构之后，要是再想拆散，重新组合的话，无论是拆散的过程，还是后来重新组合的过程，都需要消耗相当的能量……”
“而能量是守恒的，不是无源之水，所以谁都做不到随心所欲每天都变化。尤其是成年之后，只能选择几个固定的结构。因为能够具有的能量是一定的，所以这就有一点像择业，一旦选定，就不能再改变了。”
凌霄都没顾上给娃娃充棉，就只顾盯着黎楠了。
好半天，她才有些缓过劲儿来，不由得盯着他笑起来。
“……你今天带我来做娃娃，还给我讲了这样奇幻的故事。咳咳，小黎童鞋，你今天是带我重回一次同年吧？”
黎楠无声地叹息。
他知道00短时间内无法理解，所以他只是转过头去继续认真地制作自己的娃娃。
“……每个生命的物质总量都是相对固定的，所以有的人啊，如果非要选定两个结构的话，那他就只有损耗自己，将自己的一部分生命物质分出去。所以，他就会虚弱，甚至生病。”
“这就有点像是把自己的灵魂劈开成两部分，生生地撕裂自己。”
凌霄张大了嘴。
……这故事，怎么听起来，好像有一点点眼熟呢？
“最傻的就是不依靠自己形成自然的结构，而是要选一张别的生物的皮壳，然后用自己的生命物质去支撑起来……那样的消耗就会加倍，让自己承受凌迟一般的痛苦。”
“就比如同样是猫吧，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只选择用自己生命物质自然结合成猫的形状就好了，猫最后的形态都是他们自己的一个特征；可是有的人呢，却非要一个别的猫的结构，然后他用自己的生命物质给填充起来。”
黎楠说着看了凌霄一眼。
“或许只因为，那只猫的模样，对于某个人来说，有特别的含义吧。他就为了让那个人能看见那只猫，所以他就不惜豁出了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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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也不知怎的，手脚有些发凉。
她努力地笑，“这个故事又朝什么方向去了？好像不再适合小朋友看了，有点成人童话的意思了……”
黎楠的娃娃终于充好了，他轻轻拍拍，让它的形体充盈起来，然后认真地低下头去将充棉口也封好。
一只小白兔脱胎而生。
黎楠将小白兔放进凌霄手中，“你跟我提到一只小白兔……那我做这只送给你，好不好？”
气氛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妙。
凌霄便故意笑，“那，这只小白兔会不会有一天忽然活了，是因为内部被充盈了那种神奇的生命物质？”
黎楠含笑凝视凌霄的眼睛，“你希望么？如果你想的话，那就说不定真的会实现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