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购证？”接到林露的电话，高重山想了想，“你怎么会问这个？”
这可不像是林露会关心的事。
原来是听讲座听来的，高重山顿时笑了，“九二年的认购证确实赚钱，人人都知道赚钱了，你觉得九三年的会怎么样？”
他只听说过九二年的认购证，后头发没发行他都不知道，不过想来，肯定没掀起什么大浪。更何况，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人人都知道认购证赚钱，那还能赚钱吗？
“原来是这样，我也觉得不靠谱，不过我同学有点动心，我劝劝她好了。”
“早点吃苦头是好事，你劝她别借钱就行了。”投资这个大坑，普通人或早或晚，至少要经历一次，早点吃亏早点清醒，把握一点，别借钱就行。
林露的同学只是心动，但一个学生根本拿不出钱，再加上林露一劝，这件事也就罢了。但手里有钱的人，就不一样了。
比如说一心想表现自己，赢过大哥的蔡茂霖，就特别珍惜这次的机会。
包括高重山的一众旧相识，都有人拿钱进股市，还不时拐弯抹角来问高重山的意见。高重山能有什么意见，他哪儿记得清股市的涨跌，双手一摊，“反正我不玩。”
谁都不信他不玩股票，只有王建设和大福还有大熊等人深信不疑，叮嘱好家里人，一旦茅台上市就开始买，别的不要碰。
宋鸣现在比高重山都忙，消费者保护权益法如约而至，他第一时间开始研究，做完笔记就去咨询律师，正经是当成大事来办。
高重山忙着去银行敲定贷款，然后去拜访新上任的闰局长。
“久仰大名，高厂长是年轻有为啊。”闰局长走的是和蔼风，对高重山可以说是和颜悦色，关心有加。
高重山的对话一样是一板一眼，让人挑不出错处。
“听说你们要建家具城？”
来了，高重山点头道：“确实如此，设计方案已经定好了，业已开工，等开张的时候，闰局长一定要赏脸来给我们剪彩。”
“一定去，不过设计方案我看了，似乎有点小家子气啊。年轻人，步子迈大一点嘛。”闰局长不急不徐的提道。
“家具城只是一期工程，后头还有配套的商业大楼，不过要等家具城把人气聚拢之后再动工。”高重山希望闰局长不要那么急，高楼会有的，等一等就有。
“一期和二期工程可以一起开工嘛，银行贷款我们可以帮着协调。”闰局长仍然在笑，但眼里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心里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也看低了几分，什么情况，谁不是闻弦音而知雅意，怎么到了你这儿，说得这么明白还在推诿，分明是不想给领导分忧啊。
“这个，倒是可以跟银行再谈谈。”
表面上看，风平浪静毫无波澜，水面之下，实则暗流涌动水流湍急。
谈话并不愉快，高重山上车的时候，阴着脸。
怎么跟银行协调，所谓的协调就是银行可以发放更多的贷款，但需要更多的抵押，更苛刻的还款条件。高重山则是一口咬定，没有更多的抵押，还要求银行放宽还款期限，否则没得谈。
姜书记建议高重山再考虑一下，他更倾向于不得罪领导，反正银行愿意贷款，完全可以一起开建。而且，可以在设计规划上做些文章，比如干脆不要地下停车场，或是缩小面积。
“风险太大了，银行贷款是要还的，一旦挤压了家具厂的流水，会非常危险。没有家具厂，还要个什么家具城，最后两头落空。”高重山坚决不同意。
至于改变计划，他更加不会同意。第二期的商业体，在他的计划里是一幢二十层往上的高层，地下依旧是两层停车场，建筑费用比一般只有一层地下停车场的建筑要高得多。如果改掉设计，这幢楼用个几年，就会成为鸡肋。
“银行那边，已经签了合同，看他们用什么理由催款吧。我们也去别的银行问问，看看有没有办法可想。”高重山是铁了心肠不妥协。
姜书记苦笑一声，“好吧。”
年轻人成功的太容易，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不经历一点挫折，怕是不会服软。
胡秘书跟着姜书记回办公室，进了门才小声道：“要是两边撕破脸，我们该怎么办？”
姜书记叹气，“还能怎么办，胳膊扭不过大腿，吃点苦头也只能服软，到时候两头劝吧。”
见胡秘书脸色有异，姜书记调笑道：“怎么，你有别的看法？”
“我就是觉得，这件事高厂长没有错。”到底是年轻人，又是大学生，刚刚工作并未沾染那么多浮夸的作风，不是说跟领导对着干，只是很勇于表达自己的看法。
姜书记再一次在心里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跟他们那一辈，真的不一样了。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拍拍胡秘书的肩，年轻人啊，跟高厂长一样，都需要经历社会的毒打才能成长。
“跟银行的贷款合同都签了，还能反悔？”无论是王进，大福亦或者王建设，都无法理解。
“找个理由说这笔贷款有风险，要提前终止合同对他们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再说了，就算不终止，贷款是分批发放的，第二批找各种理由拖着，就能把我们卡死。”高重山一直在接触其他几家银行，但人家不是避而不见，就是见面敷衍几句，不肯往实质上说。
说白了，圈内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避嫌呢。也说明，这把悬在头顶的刀，迟早要落下来。
大家除了一起骂闰局长，似乎也没能有更好的办法，高重山倒也没指望他们出主意，有朋友在身边，说说自己的难处，也算是一种排揎。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总有办法的。”大不了，家具城不建了，等家具厂赚了钱再建。
大家纷纷称是，晚几年再建也是一样。高重山自己心里明白，他以一个民营小老板的身份，入主凌云家具厂，一路改革建立威信，才能让他事事顺利不被掣肘。如果这么大的事胎死腹中，会大大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对他刚建立起来的威望，也将有着毁灭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