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出去的几个人，没什么好消息，也是村长一直对村里人想出去打工，不怎么热衷的原因。
那么能说会道的人出去了，也没看到好结果。要不是小帽山别的村里传回来的消息惹得大家心动，他也不会来找高重山。
“我也做不了别的，拿一千块给大家当路费吧，穷家富路，一路上该吃该喝的，千万别贪便宜，也别听人说什么都信。”
村长接过钱，感激万分，他其实就存着开口借路费的心思，还在想怎么开口，结果不用自己说，高重山就自己开了口。他总是这样，替人想在前头，也从不让人为难。就说省里的加工厂，前前后后也要了数十个村里人过去，工资高待遇好。
当然，跟他不对付的人，是没这个待遇的。
高家父子俩送走村长，高老汉让儿子陪他在路上走走，“程进九是不是不进咱家的板材了。”
“嗯，他在省城认识的人多，跟一家板材厂谈好了，做他们的经销商。”高重山没怪程进九，说到底生意的事归生意，你不能拿感情去绑架让人不赚钱吧，没那个道理。
“他不做咱们的板材就不做吧，问他还不说，以后家具店的招牌不能叫他用了吧。”高老汉担心道。
“我跟他说了，好聚好散，让他把招牌摘掉。您放心吧，现在没人敢冒用我们的招牌。”自从上一个冒用招牌的人入狱十二年，其他冒用的人，就悄悄摘了招牌，再没人敢随便用。
“那就好。”高老汉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会是他。”
身边的人不可能跟着他一辈子，总会分开，走远，就跟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飘去别的地方生根发芽，有些长出来还是蒲公英，有些却不是。
只是，程进九一直被认为是贴高重山贴的最紧的一个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最先掉队。
“人往高处走，那边可是省城的板材厂，人之常情吧。”高重山笑了笑，自己这个大哥不给力，小弟跑掉了，很多人觉得没面子，只有他还一脸无所谓。
“会不会……”
“肯定会有影响，他跟店里的人那么熟，开发市场当然从自己最熟的开始。”高重山其实也想看看，到底大家会怎么选。
“唉。”高老汉叹气，有点无计可施。
“正常，这样的事会经常，反复的发生，不值得生气。”完全正常的商业选择，生活中每天都在无数次的发生，生气，或许有一点吧，但不值得做出过激的反应，更不值得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头。
真带人把他打一顿，反倒是落了下乘，也失了人心。
“下半年还有很多业务要谈，工业园那边的出货量越来越大，又得招工了。”这才是他该关注的事。
“工业园的家具厂，不是连招牌都有了吗？会计和业务员，都招齐了，怎么就不是家具厂了。”高老汉不理解，自己儿子心心念念的家具厂，到底得是什么样。
“现在的家具厂，只是一个组装的地方，做的都是便宜货。我想要一家可以用流水线的方式生产的家具厂，让所有人都知道重山家具厂的名字。”
高老汉想了半天，“跟你二爷爷退休的那家家具厂一样？”
“未来会比那个更好。”
“儿啊。”高老汉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家里没有退烧药了，我去买点捎回去。”
“我没发烧。”
“没说你，就是备着，保不齐有人要用呢？”高老汉背负双手，去药店的方向，留下高重山一个人站在岔道口，迎着习习凉风，吹乱他的头发。
程进九的事，到底是闹出了挺大的动静，跑掉的人并不多，但声势挺大的，人心惶惶。高重山干脆包了一家餐厅，请合作伙伴吃了顿饭。
不过他没讲生意上的事，这事没什么可讲的，板材的优劣，家具的新款开发，生产效率，谁看不出来吗？关键是表明一个态度，自己重视这些合作伙伴，大家共同发展。
“怎么个共同发展法？”有人笑着提问。
“其实我原本打算年底再说，不过大福几个都催着提前跟大家交个底，省得大家都被忽悠走了，剩下我孤家寡人。”
坐着的人一片笑声，都说不会不会。
“我这个人其实不太会说话，也不擅长忽悠，毕竟手艺人出身，但凡有点事，在心里不琢磨个透透的，不会往外说。这一回我说再琢磨琢磨，但时间不允许，毕竟大环境如此，光会练不行，还得说出来让人知道。”
高重山走上一个小舞台，平时大约是表演用的，还配着麦克风，不过高重山用不着，山里人嗓门大，而且中气十足。
“很多人告诉我，我这个年纪，拥有现在的一切，已经足够了，以后要求稳。但我不同意，求稳和上进明明是一个概念，为什么要分开呢？做生意就和做学问一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我即要求稳，也要上进。”
“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于我高重山个人来说，确实是足够了，但对于跟着我吃饭的人来说，对于这个事业来说，还远远不够。我的目标是拥有一家自己的家具厂，将重山家具的品牌卖到全国。”
“但大家一定会想，那也是你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有关系，而且是大有关系。”
这一餐饭，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准备的酒水根本没几个人有心思喝。都等着吃过饭，找人商量，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投，应不应该投。
三五成群，二三好友，或是独自思考，最终的问题还是落到一个，高重山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你们信他就投，不信就不投。他不是说了吗？纯粹是给大家留一个投资的渠道，还有限额一户不超过三万。”
“投三万，家具厂真有我的份？”有人初入生意场，还不甚了解这些概念。
“来来来，我给你们理一遍。高重山就是拉大家伙成立一个基金，他用这个基金进行投资，比如说家具厂就是投资的目标之一。一旦投资，按比例拥有基金的一部分份额，或是说是股权。但投资什么，由大股东其实就是他说了算。如果他投资家具厂，大家也只有分红的权利，干预不了任何决策。”
说话的人品了品，“还是回到那个问题，所有的问题，归根究底还是人的问题。”
就是相不相信高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