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让他活过来吗？”时雨没有哭，只是看着面前完好无损，一脸“对此我深表遗憾”的傅华，神情有些呆滞。
“可以是可以，不过没有记忆，没有形体，只能是初始状态。”傅华摆了摆手，重新制造一个系统对于他来说小事一碟。
时雨微不可察地嘲讽了一下：“那还是他吗？”
“是，当然是，”傅华笑了笑，是的，他现在还笑的出来，“所有系统都可以是他，只要删了记忆换了编号，都是一样的，他们的初始状态都一样，只是后来做的任务不同，遇到的人或事不同，产生了不同的意识罢了。”
“可是我只要现在这个有记忆的，谁能确保你重新制造的0923还能变得和之前一样？回忆有多么重要你不知道吗？”带着面具的少女看着面前黑白晦暗的世界极度愤怒，“他现在就在我的怀里，他的芯片呢？记忆不能复制吗？你制造的他，你怎么可以怎么冷漠……”
傅华却是丝毫不懂她究竟在愤怒些什么：“我也很无奈啊，不得不承认0923算得上优秀的了，可是他的芯片坏了，不然他也不会失去机能，表现出死亡特征。”
“都是一样的机器，谁会在意那么多？只不过浪费了这么一具躯壳而已，用过就不能再用了。”
……
Elmer已经走了，过错不能完全归在傅华身上，可是时雨还是无法想象，傅华会冷漠成这样。
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有人性吗？
他不是也在意那些和暗阁的人战死的手下吗？
他怎么会觉得那些重新制造的冷冰冰的机器没有记忆会和有记忆的一样？
“怎么办，我真的越来越想坐到你的位置，看看究竟是什么，把你磨练成这样子？究竟是什么，把你制造成一个不人不鬼，没有心的恶魔。”
男人只是突然一顿，伸手想碰少女鬓角的碎发：“你看起来好认真……”
少女抱着嘴角只有血迹，没有血色的孩子退后了一步，躲开了对方的手：“是么，也许……”
Elmer是早就走了的，龙齐在一边打坐，小奚落在帮他护法。
时雨走过去到他们的对面将0923的尸体放下，用衣袖一点一点擦干净他嘴角的血迹，整理好他的的衣服，一缕一缕理好少年的青丝。
“姐姐，这个人对你跟重要吗？”
龙齐已经好多了，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奇怪姐姐，小奚落不免有些好奇。
“嗯。”
时雨点点头：“很重要。”
小奚落眼神暗了暗，怯生生地问：“那他……”他看了一眼时雨没有光亮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那他是不是死了啊？”
“嗯……死了。”
时雨盘腿坐在地上，让0923的头放在的腿上，用血给他的唇点上些红——少年，睡得安详。
“小奚落，你觉得他的唇怎么样？”她抬头看着正准备离开的男孩。
小奚落迟疑了一下：“艳，这红色太艳了。”
她听后，低头轻笑，喃喃道：“艳么？艳点好，艳点瞧来有生气。”她顿了顿，有些哽咽，“可为什么我看来，是黑的……”
龙齐没有说话，傅华的脸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也因为这样，即使修道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放下，师兄也是，傅华也是。
傅华瞧了一眼龙齐，这样的相见，他是想到过的。一个狼狈，一个光鲜。
不过这没有他想到的完美，本以为他会忍不住杀了他，可是这么久了，一直都是关注着的，仔细想想恨也没有那么深。反正无论怎样都无济于事。
“你在执着些什么？”傅华看着地上图案单手一挥，龙齐想了几天，忙了一上午的心血毁于一旦。
龙齐一愣，他没想到傅华会这么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不过转念一想，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以前，回不去了，怨也好，恨也罢都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看着对面带着面具的少女：“本来是想把时雨的魂魄招回来的，有些急了。”
傅华轻笑：“那么在意她？”
“总觉得像一个故人……你，还有森。”龙齐盯着那少女有些出神，“我似乎，多此一举了。”
“不过她……”
他苦笑，起身牵起奚落的手走了。
傅华望了望天空，那撕裂的一点点缝隙，还真是格外美丽。
原来是悲伤和恨意吗？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要想离开这里，纯灵帝魂自己那具拥有它的身体必须得受到伤害，以至于他忘了，当初的他不只是伤了，还有失望悲伤和恨。
——当所有人都察觉天有异象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时雨死了。
太多人在欢呼，庆祝，以至于忘了他们即便是出去，也是以灵魂的形态。而且他们不知道，他们不会再有系统帮助了。
全部非人形系统自以为的跟主神切断联系，根本就无济于事。这些叛变的家伙，都会被迫和宿主解除契约，情节严重删除记忆或者粉碎重造，一边的，重新择主。
——
“9979，时雨这回是真的死了吗？”
时云看着天上的那道裂缝有些懵，怎么会，明明就这么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宿主大人。】9979答的很正经。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听话了？”时云不习惯9979这样。
【没什么，你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啊，跟我说说。】
“统治这儿，毁灭这儿，带着完整的时雨离开。不过这都没有意义了，时雨都不在了。他们不都是说，要她死了这个世界才算有出路么……其实我想走就能走的。”时云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现在说什么都都觉得心里不得劲儿，怪异，无比的怪异。
【哦，那就是没有想要的了，我们宿主大大真厉害！】9979强撑着笑了笑，【我累了，拜拜……】
“拜拜。”
时云垂了垂眼，有些东西消失了，那感觉很明显，他只是心里闪过些许不适，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他向来如此，有点孤僻，不习惯和人深交。
时雨是个例外，而9979，只是有点在意罢了。
等那些庆祝过后的俗人回过神来，一个个惊恐万分，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的样子，实在可怕。
“0152！”
“4355？”
“小东西，你别跟爹开玩笑哈！”
“我系统不见了！”
“我的也没了！”
眨眼之间，所有人都到了地府，时云的父亲，那个黑发的和Elmer生得很像的家伙正拿着生死薄一个一个的勾画。
凉唇冷生生地坑骂：“竟然跑了这么多。还有一只纯灵帝魂……嘶～”他的脑袋闪过一丝疼意，“算了，那东西还是别出现在我这儿好。”
那些所谓的执行者一天之内全都消失不见，就连暗阁也没了。
一个满脸毛毛虫似的伤疤的疯老婆子一瘸一拐地满大街乱窜，嘴里迷迷糊糊大喊：“天破了，天破了。”
人们一瞧天，还真破了一个口子。
纯只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身体里的蛊虫早就被森引出来了，不必在意谁的管控。
是少了些痛苦吗？
应该不是。
那个依旧散发着诱人芳香却远没有之前活泼的少女再次出现在纯面前，她身边那个打扮秀气男人勾起他些早已落尘的记忆。
自己这副鬼样子，全都拜这个叫坐傅华的人所赐。
那时他也和现在打扮的一样干净儒雅，他是纯灵帝魂，独自一人居住在山上，偶尔会下山采买些东西。
而自己，家破人亡，流落街头，衣衫褴褛，饥肠辘辘。
他给了自己吃食，告诉几欲轻生的自己：“活下去，无论怎样，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这话，他听了，记下了，承诺了。
慢慢的，就有些极端。
为了活着，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第一次喝人血吃人肉是……
不到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