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翘放弃抽回自己左手的想法，干脆由着温瀚辰替她做主。
她感觉手腕处的力量小了一些，整个人又随着他往里头走了走，擦着那股香气粘附的主体身边而过。
“阿辰，你还是让人家先去卫生间收拾一下吧。”
如此一听，乔翘低头看了下胸口毛衣湿透的贴在里头的薄衫上，酒水透到里头，皮肤也连带的凉凉的。
她也不插话，也不认同。
又被带到外间的卫生间门口，香气少了一些，乔翘知道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先睨了一眼他不放松的手，才缓缓抬眼睨他。
温瀚辰的手一抖，他看见她眼里对自己的失望。
“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好。”她看着他。
温瀚辰似乎还不大放心她如此干脆的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乔翘湿了一大片的胸口位子，果断松手。
见人走进关门，温瀚辰强撑的身子顿时背靠着木门，闭眼歇力。他可不能走，那里头的人恐怕是给自己一个调虎离山计呢。
里头，乔翘压根不在意自己，蹲下身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地上。
她不想出去。
“阿辰。你快回床上。”
“…”
“阿辰！”
一声惊呼，乔翘从膝盖上抬起头，她听见外头来了几个人，一番动静后转移到里头的病床。
打开木门，她一怔。
没想到还有一个人等着她。
“你是乔翘？”
乔翘站直了腰，仔细打量了几眼站在面前穿着灰色绒毛长裙恬静的女生。
在她的身上，乔翘想起“美好”这两个字。
感觉中，她觉得自己似乎早已见过以前的人。
可她想不出来。
“你是宋冉。”
她的语气平平，没有反问的意思。
“嗯。”宋冉也是看着她，“阿辰已经睡着了。”
瞧见乔翘下意识往病床那边扭过头去，宋冉拨了拨耳边的碎发。
“如果我知道他晚上出去见你会喝酒，我是不会替他隐瞒的。”
“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他从黄牛那买到两张VV的演唱会门票，让你室友说服你来见他？”
宋冉看见乔翘眉头一皱，叹气轻笑。
“他还是个傻瓜。医生刚都不敢给他的吊瓶里配上抗生素。”
这话里的语气，乔翘心里头暗藏的酸涩又开始无聊的泛滥，她懊悔自己在酒吧时没发现他还发着烧，让他替她喝了一杯一杯的酒。
她接收到宋冉邀请她出门相谈的信息，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陷入沉睡的温瀚辰，随后跟着出门。
还是上次和傅璎谈话的地方。
这个位子的窗户好像是故意被允许开着一条小缝，外头的寒风“想方设法”挤进屋内。
宋冉的声音平淡，全然不像乔翘这些天里想象中沈风上回说起的女孩该有的模样。
她觉得，那个宋冉，是个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被家里人、长辈、朋友，特别是他们保护的很好的小公主。但她没有公主病，善良、可爱、机灵，小脑袋瓜子总是有着各种小惊喜。
可是…
乔翘面对着眼前和她差不多高的女生，她虽笑着，却没什么温度。正好站在风口，风吹乱了她细长的黑发。
宋冉不以为意，总是拨开挡着视线的长发，道：“沈风前几天来了。但他和阿辰吵了一架。”
这是乔翘没想到过的画面。
温瀚辰所以沈风来说，是他希望自己成为的模样。说到他和温瀚辰一样保护宋冉，不如说他是在保护着温瀚辰的每一个决定。
可这回，他怎么会？
唯有一个可能，他打听到上回她问的“温瀚辰对宋冉的责任”是什么了。
乔翘猛然抬眼。
宋冉嘴角一扬，她站在灯光下面，整个人变得又让乔翘觉得这人和刚刚又不大一样。
正背后的电梯门打开，宋冉是对着那边的，她的目光所之看去，冲对面的人礼貌的点了点头。
乔翘没回头，她看见宋冉又看向自己。
“乔翘，可能你会知道各种各样的事情。但请你只要相信，我希望阿辰是幸福的。”
她的目光真诚干净，乔翘一时之间已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出现了偏差。她目光在宋冉周边流转，瞥见背后墙壁的一条细缝。
那天和温瀚辰的母亲在这第一次交谈时，她也是会紧张的分神看到这条细缝。
现在再细看，原来那不是一条细缝，而是一条水笔划过的细线。
人，总是从起初的感知中认定着一件事情。
她察觉到宋冉从她身边走过，回头看去。
“杨叔？”
“乔翘？”
两人皆是没有料到会在这看见彼此，同时开口。站在中间的宋冉，来回看了眼身旁的两人，没有依着自己内心的疑惑选择插话。
杨松林反而有些尴尬，略带紧张，可他也是和温瀚辰父亲这种高级别的人物工作的，表面平静。
“你们也要放寒假了吧。晓芸昨晚还说，她要一个寒假见不着你了呢，那丫头难过了一晚上。”
自乔翘从滑雪场伤了手之后，她也要准备期末考试，商量后便停了四个孩子的家教课程。
想想，也有半个多月没见着杨晓芸那个懂事的小孩了。
“我明天回家。杨叔，你让晓芸考试别紧张，轻松上阵。我开学回来有礼物送她。”
“好。好。”
杨松林高兴的点头。一瞥眼，看见身旁默默等待的宋冉。
“冉冉，不好意思。那个…乔翘，我们先…”
乔翘点头，“路上小心。”
电梯门缓缓关上，下行。
杨松林站在宋冉前侧方一点位子，他突然听到安静的空间里，宋冉在后头缓缓开口。
“杨叔，你也认识乔翘？”
杨松林背部一僵，他不知道以他的立场和身份该做什么样的回答。
“嗯。她是晓芸的英语家教老师。”
“是阿辰介绍的吧？”
杨松林想了想，轻轻应了一声。忽而想到什么，稍退了一步，与宋冉并排相视。
宋冉看见杨松林紧张的崩着个脸，她扑哧一笑，道：“杨叔，你别那么紧张。我知道阿辰是真的很喜欢她。”
她顿了一顿，电梯门打开。
杨松林微侧过身，意图让她先出门。宋冉大大方方的扣着杨松林的胳膊，没他那些社会上的规矩，一起走出电梯。
“杨叔，你有乔翘的联系方式吧？”
“啊。”
“她明天就回家了，一个寒假要是还和阿辰解不开矛盾。我可不就罪过了。”
“可是冉冉你…”
“杨叔，你是知道我和阿辰的。”
杨松林送上宋冉到了后座，他返回驾驶座这短短的几步里，犹豫着自己答应宋冉太快了些，脑海里跳出好几个结局的画面。
他甩甩脑袋，把一些不好的幻想打破的粉碎。
病房。
乔翘还是返回了她刚才只想逃离的地方，当她走到电梯口，内心无数的声音在让她“回去看一看他吧”。
她实在没有离开的决绝。
走进单人高级病房里间，意外的发现温瀚辰是醒着的。他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像是体内的温度被药物降下。
眼望着天花板一眨不眨的，好似上头有个神奇的东西在吸引着他的目光。
听见有人走进，他垂下眼帘，看了过来。
一笑，“不逃了？”
乔翘脸一红，鼓着勇气走上前，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她看见温瀚辰病态的面容，想起他在酒吧逞能的替她挡酒，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琪、梅寒月都被你收买了？”
这词用的让温瀚辰很是新鲜，他眉目舒展开来，笑容逐渐浮现。
“算是配合。”
鬼才信他说的“配合”。
她不追星，但也知道国际巨星VV的演唱会门票有多难买，况且是她首次来国内开国际巡回演唱会。
温瀚辰一眼发现乔翘不信的暗翻了个白眼，笑得更是起劲。
突然，他看见座椅上的姑娘表情凝重了不少。
“你和沈风怎么了？”
瞬间，温瀚辰的笑僵在了脸上。他回过头，几秒后又转回来，不再逃避自己的目光。
“没什么。”
“因为她？”乔翘一顿，“宋冉？”
温瀚辰没搭话，反而整个人往床侧挪了挪，自由的左手在床铺空的位子拍拍，目光中带着隐隐诱惑冲乔翘使了使眼色。
“上来睡。”
“…”
“太晚了，没公交你回不去。打车，我不放心。”
乔翘站起，道：“我可以借你这里的沙发。”
“不是想知道我和沈风的事情？”
这一句话，彻底打动了乔翘的心。宋冉刚才已经挑起了她的所有的好奇，她已然受不了温瀚辰故意的“拐弯抹角”。
她眼神中带着“不可骗人”的警告，脱下鞋袜、外套，躺上了专门空给她的床位。不盖被子，不乱动，就直挺挺的躺着。
下秒，温瀚辰往她这边一挪，接收到她目光中的再度警告。左手半举在空中，食指指了指她身旁的被子。
感觉到乔翘没之前的抗拒，伸手帮她盖好了被子，没再越矩乱动。
“宋冉，是他父亲从B省调到北城的第二年，随她母亲来的，也住在筒子楼。她那时刚上小学，小小个个的，第一次见面打扮的像个洋娃娃。我们一些大点的男孩子，没想过这个小女孩会和我们一起玩打战、抓人的游戏，一开始父母说的要照顾新妹妹之类的话，只在耳边过了一会儿就忘的一干二净。可到了第三天，宋冉不先不干了。她挡在温瀚辰他们这一队伍几个男孩的前头，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捎他一起玩。我们里头一个小孩听着就笑了，反问她敢不敢从那个比她个子还高半个头的小高台上跳下来。”
乔翘安静的听着，这些初见的情景沈风上回没有提及。
温瀚辰沙哑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绵延漫长，也把她带进了那个属于他们的回忆。
“宋冉问，是不是跳下来就能带她一起玩了。那个小男孩也没很多心眼直接应允。她就直接走到我的面前，抓着我往那高台底下走，她自己站在高台之上，撑着我的胳膊毫不犹豫的一举跳下。那以后，我们队伍后头每回跟着的都有她。”
说到这里，温瀚辰陷入在回忆里，目光略带涣散。他还记得宋冉将他带到高台下的位子上，偷偷的说了一句“哥哥，等会儿拜托了”，还没来得及回味，那丫头蹭蹭蹭上了高台，一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不打一声招呼直接跳了下来。
吓得他当时全身冒汗，下意识地双手准确地护住她安全落地，他们几个才免得回家后一顿暴打。
后来想想，这丫头是算准了他会出手相助。
“后来，我和沈风先上了初中，各家的爸妈抓成绩有各种花样。筒子楼里的小伙伴也基本上搬家分散，只有我们三家还是选择在新的小区继续做邻居。我们的初高中都在一个校区，等宋冉也读上了初一，沈风住校不回，只有我负责她每日的上下学的任务。直到她高一结束，出国了。”
乔翘自也理解了沈风说的那句“宋冉就是温瀚辰的头等小跟班”的由来。
她看了一眼温瀚辰的吊瓶，只剩下最后半瓶。
“她为什么要出国？”
温瀚辰沉默了，他的侧脸看上去更是被这场来的突然的风寒折磨的消瘦，棱角分明。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头顶的灯光，闪着金金的色彩。
“宋冉出了一件事。”
“和你有关吗？”乔翘心一沉。
“嗯。”
“…”
“她怀孕了。”
乔翘一瞬间，撑着自己的身子半伏着看向身旁目光渐渐散了光彩的温瀚辰。她一着急，没注意到自己用了右手。
吃痛的惊叫了一声。
温瀚辰反应极快，他同时起身，左手抓着她的右手小臂位子，替她撑着整个差点因为失重跌落的身子。
他的嗓音沙哑，即使是有些着急的怒意，乔翘也不感到害怕。
“你的夹板呢？”
她缓过疼痛的劲头，低声小心翼翼的回答：“考试太碍事了。就在寝室。”
温瀚辰仔细查看乔翘的右手直到确定无碍，他才重重叹了口气，霸道的让乔翘睡在他的手臂上，两人躺回原位。
这个小插曲后，乔翘也不敢乱动了。她小心的抬起头，盯着温瀚辰这几天新冒出的青色胡渣。
她问出了自己都觉得傻的问题。
“是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