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你好好做你妈的宝宝，干脆跟她一起睡好了……”敏敏一边抹眼泪一边进行人身攻击！
爱宁把身体侧过来笑着看着他们，像看一场笑话。她摸着自己刚刚涂好的透明指甲，透明的也很好看，不比大红的差，她安慰着自己。
“敏敏……我妈说……”孙浩宝有些额头浸出细小的汗珠，像黑色搅拌机里来回颠倒的玉米粒，不停地加温加速，只能最后气壮山河地一声“砰”，变成香脆的爆米花。
“别提你妈了……”
“敏敏……”
韩灵让孙浩宝坐下，两个人慢慢说。她和爱宁则在一旁观摩。
“我妈说……女生就得听男人的话，做家务养家糊口带孩子都是应该的。她说她不就是这么把他带大的吗？”孙浩宝有些嗫嚅着，黑溜溜的眼球看着她们。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你家里的保姆了……”敏敏忽然站了起来，指着孙浩宝的脑袋真想一巴掌拍过去。
“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辩解道。
“那你什么意思呢？”宁儿在旁边笑不露齿，有些阴森森得看着他。
可能是店里的暖气比较热，大家脸色看起来都泛着一丝丝潮红。虽然潮红的原因都不同，但是这份潮红像烧好的铁块一样，只需要一盆冷水，就“呲呲”冒出大团大团的白气，氤氲着所有人的眼睛，也看不清泪水。
“敏敏，我的意思是她来一趟不容易，我们好好配合陪她玩几天好不好？”孙浩宝怔怔看着对面的女孩。
“我难道做得不够好吗？我也想好好陪她玩……可是这一天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敏敏歇斯底里。
“等她走了我依然会听你话的啊……”
“那现在怎么着……你还想我伺候你们几天？？”
“就是陪我妈玩几天……你至于这样嘛…委屈一下不是应该的嘛…我妈为了我也委屈了这么多年……”
“凭什么我要委屈…那是你妈不是我妈………”
孙浩宝圆滚滚的脸无比涨红，想要爆发出来又似乎无比委屈的萎靡下去，他像蔫了的花一样手足无措。
韩灵见两人越吵越凶，默默给宁儿使了眼色，爱宁倒是满不在乎给她一个“分手快乐”的娇媚表情。
“孙浩宝啊……我们的意思是，你们家什么风俗我们不管，最起码我们应该受到平等和尊重吧……况且敏敏还不是你老婆……”韩灵微笑着道。
“姐，我妈对女孩要求的东西我已经很努力在去调和了，为什么敏敏不能委屈几天配合一下我呢？”他小声道。
“我们的意思是以后！以后我家小敏敏是不是在你家都要这么三从四德！”爱宁儿飘过来一句带着酒精的句子，不轻不重刚刚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以后……
“以后呢，我现在憋屈以后能不憋屈嘛……”敏敏又哭了起来，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人。
“以后在我妈旁边我们稍微顺从一下不可以吗……这是子女应该做得吧……”孙浩宝回答得有些有气无力。他的思维现在完全紊乱了，站在母亲的角度想好像是正确的，站在敏敏的角度好像也是正确的……
“我没有说不孝顺！我是想要平等和尊重！还有凭什么你们认为女的在你家就应该做这做那？？？”
敏敏几乎有些吼了出来。
“我妈说就应该这样啊……”
“你妈你妈你妈……你特么就不能看看别人是怎样的吗？”
“我……”
“人家的妈妈对儿子的女盆友多好？你呢？你妈呢，从开始就一直挑剔不休，这不行那不行，我已经够忍让了吧，可是现在呢？她今天怎么对我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妈她就这样，她心眼不坏……”孙浩宝不知道为什么敏敏会那么生气。只是一些小事而已，至于吗？
“你的意思是我心眼坏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可你为什么要翻旧账呢……”
“我们没法谈了……你走吧，！！”敏敏气急败坏之后失望得看着孙浩宝，把她的恨和委屈都恨不得泼在他的脸上，他是真心爱她的嘛？如果是，怎么会让她一直受委屈？对她的祈求不闻不问！
“敏敏……”孙浩宝解释道，“我们又不会一直跟她住一起…而她，是我妈………”
韩灵和爱宁愣愣看着他们，都没有说话。
气氛紧张的有些压抑，关于未来这件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你走你走……”敏敏向疯了一样拿着东西往他身上砸，往外赶。
“你是要跟我分手吗？”他杵着不动，任她拳打脚踢。
“是！分手！我们完蛋了……”她像泼妇一样把身边最后一件物品也扔在了他身上，然后推搡着他出门，敏敏感觉孙浩宝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他强壮的手臂慢慢软了下去，最后干脆完全放弃，任她“砰”着关上了门。
敏敏从门缝里看孙浩宝忧伤的眼睛，慢慢变成了灰色晶莹的玻璃球，球里是温热咸咸的液体。她转身抱着韩灵哭到绝望，然后像以前的宁儿一样缩着身体小声抽噎，直到世界变得安静，她缓缓的睡去，宁儿轻轻拍着她的背，喃喃自语。她们像一对落难的小猫，彼此依靠，彼此慰籍。
韩灵不知道孙浩宝他妈妈清明节玩得怎么样，只听后来敏敏说她生龙活虎回宿舍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走了，还给她留了一些从家里带来的肉和零食，就在她一直背着的那个大袋子里面，当时她累成狗得把它扔在了孙浩宝宿舍门口。
她不在乎的语气好像那天只是帮助陌生老太太过了马路，然后之后的事情都与她无关。韩灵问，你真的不难过嘛？
难过啥？老娘又不是没人要！
说完她依然自怡自得，跟宁儿贫嘴耍乐。韩灵在旁边看着她们若无其事的面孔，心疼地不能自己。她们三个都是同样的人，同样喜欢把伤口掩在最深的心底角落，夜深人静时一个人细细舔舐，疗伤。
张桐终于喜气洋洋得打了电话过来，韩灵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却像隔了一个世纪。陌生，又源远流长。
“灵儿，我说过要送你一份礼物，你还记得吗？”他似乎在车里，声音里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嗯。”韩灵淡淡道。
“我过几天去接你吧，然后带你来参加公司的收购仪式，顺便带你见见我母亲，礼物会在仪式上正式公开噢。”
“好。”韩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从上次他走之后，从上次她哀求他带他走之后，她忽然长大了很多。她想，她要的是雨天里的雨伞而不是你记得带伞，是渴的时候递过来的温开水而不是你多开水，是在医院在她身边的陪伴而不是……杳无音信。
她有祈求过的，求他带她回家，为了宝宝，可是那晚他似乎都没有在听她说话。
宝宝快三个月了，她要做个决定了，而她想要的，他能给她吗？
她真的累了。
董建来的时候给她带来一些阿胶糕，说补气血效果比较好。韩灵呆呆说了句谢谢，然后失神得看着店里的荷花，心神不宁。
“灵儿？”董建嬉皮笑脸得刮着她的鼻梁，“怎么了？”
他最近看似胖了一些，因为他给韩灵安排的饭菜韩灵根本吃不完，又不舍得浪费，只能他自己全部塞进自己的胃里了，有时候他会打趣道：“可能需要补的是我不是你，你看我圆鼓鼓的肚子，得有八个月了吧……哈哈……”其实他身材挺好的，不知道有几块腹肌，反正跟大学城的男孩子一起也没什么违和感。
他可爱的时候是真可爱，严肃的时候是真严肃。
“我没什么事……”韩灵支支吾吾。
“你说吧，你的心事又瞒不了我……”他给她剥了一些核桃，然后放在一个白色陶瓷碗里，她听见他把小锥形的薄薄的开口器慢慢塞进核桃顶头的黑色细缝里，然后使劲扭了一下，发出“嘎的声音，”薄薄的灰色小壳就这样分成了两半，董建把里面的果肉小心的扒出来，碎的放在自己的嘴里，整的剥好留给了韩灵。
“他说要接我回去了……见他母亲……”她声音小得要听不见，她知道，这件事情或好或坏，终是要面对，只是不论好坏，她都无法平静得面对董建，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很难过，甚至是欣喜。
核桃的声音也就这样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