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犹豫之后，林妍轻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褚云涵要带走楚秋的要求。
那是她的弟弟，她拼死回来，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他再去吃苦的。
混乱之城是很容易培养出高手来，但她吃过那种苦，爬过那些炼狱，就不想让弟弟也跟着来一次，摸一摸边缘都不行。
林妍温声道：“那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弟弟，他还小，我希望他变得强大，但不是扒皮拆骨重建之后的强大。
他可以稳扎稳打，边玩儿边长大。过去十几年里头，他吃了多少苦，往后的岁月里，我想都一一给他补回来。”
褚云涵看她：“可他是男孩子，早晚他会长成男人，男人不该躲在女人身后，否则一辈子都不会有成就。
况且，我看得出来，他想成长得更快一些，比起什么都帮不上忙，他更喜欢用吃苦，来弥补年龄上的不足。”
他注视着林妍的眼睛：“你的心是好的，但你忽略了一点，你走得太快，以至于你身边的人只能有两个选择。
要么，毫不停歇地拼命追赶，依仗着本事紧随你的脚步。要么，只能停留在原地，除了无力地等待消息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林妍愣了愣。
褚云涵看楚烨：“你问问他，问此刻的心情，是稳扎稳打，还是决心求快，只想让自己再厉害一些，免得日后再有今日的情况出现，他却无能为力？”
林妍转头去看楚烨，就见楚烨肃着脸，看起来情绪古井无波，眼底深处却燃烧着某种情绪。
她有些愣怔，也有些恍然。
是了。
她自己笃定了一些东西，所以对褚云涵的信任天然比旁人高一些。
可楚烨不一样，对楚烨来说，褚云涵出身混乱之城，修为已经到了整个九州大陆的天花板，况且，还精神不稳定，情绪不稳，情况不明。
她被这样一个存在带走，虽然时间不长，但对楚烨来说一定度日如年，一定快急疯了。
并且，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楚烨轻抚林妍的长发：“不用如此纠结，不止是你，铁先生说的道理，不过是世间共通的道理。
但等待也没有什么不好，外出的人总需要人等候回家，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陪伴都是并肩作战。”
褚云涵笑了一声：“小子，你很会说啊。”
楚烨认真道：“铁先生的心是好的，但妍妍也有她的考虑。”
褚云涵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妍妍心疼弟弟，也没错。”
他挤到林妍和楚烨中间，挑眉道：“不如这样，我先跟你们回去，问小秋自己的意见。”
林妍觉得这选择就是个坑，以她对小秋的了解，小孩儿必定会选择走一条艰辛，却进步极快的路。
可她始终还是觉得不放心。
混乱之城……是一切祸乱的发源地。
而褚云涵，他虽然强大到无人匹敌，有的时候，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褚云涵酸涩地看林妍：“你问过小秋了，他之前一直跟着楚烨小子的人在训练。你到底还是更相信他，不信我，是不是？”
林妍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回答。
楚烨早就看出来这一大一小的气氛很微妙，跟之前大有不同，如今听到铁大这话，就猜到两人可能挑明了一些东西。
他沉声道：“铁先生与妍妍才不过相识不到一月，之前从未见过听过铁先生的存在，妍妍对先生好，却尽信任先生，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褚云涵：“……”
他再次体会到了楚烨的辩才，可惜这人又不能打，竟然只能憋屈地承认这话没问题。
他微微敛了笑：“我总归是要带小秋走的，他天赋很好，只是自小被当做暗卫死士调教，现在再不扭转，日后的前途有限。”
他盯住了林妍：“这世上从没有能安排得完美无瑕的安排，小秋的去留，该由他自己考虑。
他跟着我安全与否，也该由他自己来判断和决定。你和他都不是普通孩子，早晚要经历一些普通人一辈子不会经历的事。
妍妍，你考虑清楚，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会因为今天拒绝我而后悔终生。”
林妍很聪明，她一下子就听懂了褚云涵的话。
这世道虽然对女子已经足够平坦，但到底还是男子胜出女子许多。
她如今展露出来的头角已经足够叫人忌惮，如果再有个有皇室血脉的亲弟弟，他们姐弟俩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更可怕的是，世人愚昧，大约会以为，只要杀了她能做帝王的弟弟，留着她这个有本事的姐姐也无所谓。
林妍苦笑：“叔，你真是跟我出了个大难题。”
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已经不得不同意，不能不同意。
赵源没死。他既然没死，就不会叫她和小秋好过。
等到有朝一日鱼死网破时，他必然会将她和小秋的身世捅得天下皆知。
褚云涵听得出来，林妍同意了，但他并没有觉得高兴：“抱歉。”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两个孩子卷进来。
可……
褚云涵温和地看着林妍：“我努力活得长久，你和小秋总归还有可以依靠的人。”
林妍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叔，要是让我知道你和你手下的人利用小秋去玩儿宏图霸业，我跟你没完。”
说到了最后，她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褚云涵又心疼又憋屈：“我知道。”
他深恨自己没早点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存在，竟然被老太太瞒到了如今，还是骤然在混乱之城碰到了才知晓当年的真相。
若非如此，小秋不会被人当成暗卫死士培养，自小在暗地里挣扎求生，妍妍不会养成如今这样的性格，连笑容都下意识变成了防御的壳子。
林妍道：“我们现在就往回走吧。”
褚云涵道：“我背你。”
楚烨：“……”
他忽然一把将林妍抱在怀里，展开身形就直接跑了。
褚云涵：“臭小子快把妍妍放下！你那么虚，别把她给摔了！！！”
林妍噗嗤一乐，在楚烨的怀里笑弯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