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妍眼中还含着茫然，心底却已经蹿起了一股寒意。
她向来聪明，就算是之前从没想过这些，可既然李秋如今提了，哪怕没说全，她也几乎猜到了全部真相了。
李秋难掩怒气和疼惜：“我并不想过问的你的私事，但我看你如今这表情，显然是对自己的情况毫不知情！”
他焦躁地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咬牙道：“你可知道，这女子怀孕生子，婴孩儿本就要从母亲体内汲取大量养分？”
林妍点了点头，心中萦绕着千头万绪，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只能道：“还请师兄为我详细解释！”
李秋沉声道：“这女子从怀孕开始，就要不停给孩子供应养分，过生产大关时，更是半只脚踩进了阎罗殿里，元气大伤。
待孩子出生之后，女子又要以精血喂养孩子，所食所补，仍旧大部分被孩子汲取，需要将养许久才能稍稍恢复元气。
我观你的脉象，应该生子有一年之久了，可至今仍旧孱弱，竟好似一次性被掏空了身子，倒像是一气生养了五六个孩子一般！”
林妍心中微颤，扯了扯嘴角：“我的确一年前生子，师兄……师兄继续。”
李秋脸色凝重：“我年轻时曾随父亲在宫中行医，因而知道一些宫中秘闻，有些身份高贵的女子无法生育，便会拿低贱宫女邀宠，去母留子。
那些妃子为了得到最好的皇家血脉，至少半年前就开始给那些代孕宫女将养身体，服用药物，只等她们一朝怀孕，便能让孩子最大可能吸干母亲身上精血！
但凡是被用了那些秘法的宫女，怀孕时无不瞧着尚好，可一旦生产，便十有八九都会病弱身死，那些贵人直接接手孩子，连去母的手段都不需要用了。”
林妍不由颤了颤，对上了，她生产那日，也几乎死了，大夫用人参给她吊命，她昏迷了足足四日才醒过来。
李秋见她脸色难看，隐约猜到了几分，不由停顿许久才道：“那个与你用药的人简直丧心病狂，普通女子被索取两三倍精血尚且要崩亡，你这里却是……”
五六倍！
那可是五六倍！
那男人，恐怕根本就没打算让林妍活下来！
李秋盯住了林妍，郑重道：“妍妍！你听师兄一句劝，无论你心中再如何喜欢你那孩子的父亲，也万万莫要再跟这种人有所牵扯！……这！这人简直就是个混账渣滓！”
很显然，他是误会了。
林妍来不及解释，只是急声问道：“师兄的意思是，这是宫中才有的手段？！”
她甚至没空去想自己的身体到底亏损到了何种地步，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能否从中得到线索。
李秋听出了古怪，不由一怔：“你……你到底怎么回事？”
林妍直言道：“不瞒师兄，我并非与人私通苟且，而是被人掳走……”
李秋瞪圆了眼睛：“掳走？！”
他简直不敢细想：“怎会如此？帝都中从未有这样的传闻……”
他猛地住口，小心看着林妍的神色，唯恐戳到了她心中隐痛。
林妍温声道：“师兄放心，我没事。只是究竟为何被掳，我也不知道。那段记忆不知为何全都消失了，再醒来已然在府中，还怀了孕。”
李秋忍不住问道：“那孩子呢？”
他怕林妍多想，问完就急忙解释道：“倘若能让我看看那孩子，或许能知道你到底吃了什么虎狼之药。”
林妍垂下了眼眸：“孩子养到一岁，便被人抢走了。师兄，你可能从我的脉象上看出点儿什么？”
李秋看出她不愿意深谈，忙随之转了话题：“你之所以失忆，可能是被针灸或者用了药。至于脉象，可惜，时间太久，并不能找到什么具体线索了。”
林妍不肯放弃：“师兄之前不是说，那是宫中秘法吗？”
李秋摇了摇头：“虽是宫中秘法，但当年先帝病逝之后，贵妃走狗四散奔逃，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想查源头和流向，怕是不能了。”
林妍算了算时间，先帝驾崩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那位贵妃极其党羽，也早就在摄政王府的血洗之下，慢慢被清理干净，的确查无可查。
难道就这么算了？！
林妍心中陡然浮出一股戾气，却又被她不动声色地缓缓压下。
不，算不了。
既然今日能有这个线索，日后，自然也会有更多的线索。
总归是件好事，至少她知道了自己曾遭遇过什么，也终于明白了那些神秘人掳走她的真正目的——借腹生子！
曾经朦朦胧胧的迷雾终于散去，林妍只觉得一切都仿佛拨云见日，就算是如今前路依旧迷茫难寻，她却也已经攥住了那些人的尾巴。
孩子！
林妍低垂着眉眼，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原来，都是为了生下一个健康、优秀的孩子。”
怪不得那些人将她掳走了大半年之久，却原来是为了有充足的时间，将她用药浇灌成一个适合生孩子的器皿。
而那些人之所以又在她怀孕之后将她放回林家，却是因为女子生产时间太长，若无母亲真心实意地爱护保养，定然会有所瑕疵。
至于让她失忆，就更好理解了，是为了减轻她被人凌辱生子的反叛之心。
她爹曾经说过，得知她怀孕之后，他曾经叫过大夫来给她诊断，得知她身体有恙，堕胎便会终身不育，甚至可能会死，所以才咬牙让她生。
如今看来，无论她爹真正意愿如何，她当时的情况到底如何，这么一个给她诊断逼她不得不生的大夫，都一定会出现。
而后续，也果然如同那些人预想的那样。
她以为她很快就会被父母送走，远走他乡，以为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所以她渐渐放下了仇恨和防备，反而开始期待起来。
等孩子出生之后，她被封闭在小圆子里，终日只能与孩子为伴。
谁能拒绝天真无邪的可爱孩童呢？尤其是，那孩子注定了是她跟这个世界上最后、也最亲近的联系。
所以她乖乖的、兢兢业业地将孩子养大，养到了一岁，可以离开母亲的时候，那些人便来收割果实了。
他们抢走了她的孩子！
妙啊！
真的是妙极了！
林妍忍不住捂住了脸，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我这一生，何其可笑啊！
李秋担心极了：“妍妍？你……还好吧？”
他懊恼地道：“都是我不该乱说话，你身子还没养好，一定不能太过情绪化，否则再伤了根本，日后可怎么办？！”
林妍忙搓了搓脸，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又笑得无懈可击了。
她郑重道：“不，师兄，我真得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怕是得再糊涂一辈子了！”
李秋着急地把自己胡子都揪断了一根：“你小小年纪说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你的一辈子可还长着呢！”
他左右看看林妍的表情：“你真没事儿？”
才这么大点儿的小姑娘，被人掳走生孩子已经很倒霉了，如今骤然知道生子真相……
李秋怎么看林妍，都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要不，师兄给你扎一针，你好生睡一觉？”
林妍噗嗤一声乐了：“我这都睡一晚上了，哪儿还能睡得着啊！不睡了，来，师兄，你详细跟我说说我以后得怎么养！”
李秋针都拔出来了，看见了林妍警告的一瞥，忍不住竟又塞了回去。
张嘴正想顺着她的话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迟疑了一下才道：“我见你与那摄政王关系似乎不错，所以有些话得提前与你说。
我那弟弟，昨日怕是也看透了你的情况，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告知摄政王你生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