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九不等对面之人说话，便继续道：“我之前就觉得这一缕神火有问题，不过却一直没有发现问题在哪里。
没想到这缕神火居然是出自天道，怪不得我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现在看来，这缕神火本身没有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它出自这里。
而这里恰恰有你在。
你应该就是用那一缕神火跟这里的联系，才强行将我拉过来的吧？”
被何九称为道哥的人，静静听何九说完后，才用一种飘忽的语气道：“不错。
这一缕神火是我在数千年前从这里分离出去，并找了个机会让龙族捡到的。
只是那几个爬虫很谨慎，一直没有使用这一缕神火，却是直接给了你。”
何九听对面这人直接承认了，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他继续道：“曾经有人说过，这个位面就是一个囚笼。
而龙族则是这座囚笼的看守，当时我并没在意。
因为我想不出，到底什么人值得用一个位面来囚禁。
直到多明尼卡说，她之所以会到亡灵界跟传奇巫妖死斗，是因为一个得知天道的消息。
那时我忽然想到，若是有人能够强悍到跟位面意志抗衡，那便值得用一个位面来镇压。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便反复审视每一次天道韵律出现时，是否有所不同。
不过当时我对规则的掌控太过浅薄，根本无法发现天道的异常。
直到后来，多明尼卡发狂咬死了两条巨龙时，我终于捕捉到了一种异常的韵律。”
道哥闻言似乎想动一动身躯，然而他刚刚有所动作，便牵引到了周围规则之线。
虽然没能动弹，但道哥的兴致不减，他声音中带着笑意道：“你猜得没错，我从数万年之前开始，就被镇压在这里了。
那时，负责镇压山泽界的就是那些巨龙。
所以我从数万年前开始，便在不停的尝试着除掉那些爬虫。
只是那时我被镇压得太狠，很多手段都无法使用。
而龙族的傲慢，又让他们根本无法沟通。
直到数百年前，我才趁着那条母龙怀孕的时候，将他诱骗到了亡灵界。
以它的实力，吞噬了亡灵巫妖的魂魄，便必然会被亡灵位面的规则侵蚀。
那时无论她是否活着，都无法继续镇压山泽界了。”
说到这里，那人顿了顿道：“虽然我在对付那些爬虫时，露出了一些马脚，但这应该不足以让你发现我的存在吧？”
此刻何九跟道哥仿佛两个老朋友一般，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闲聊了起来。
何九微微点了点枝条道：“这只是一个引子，一个让我找到了思索方向的引子。
从这件事开始，我又联想到了很多。
比如说，当初吞噬了龙蛋的雷虫。
那时，我还不知道那枚龙蛋中的龙魂残缺，所以一心想将之孵化。
而且我也在之前警告过雷虫，龙蛋并非它的食物。
雷虫虽然平时比较调皮，但却很懂分寸，也很听我的话。
那一日却违反常理的趁着我顿悟吞噬了龙蛋。
当时，我只以为雷虫是受到了本能的诱惑。
然而当我发现了天道的韵律存在异常之后，便很容易发现这里的不对劲。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想要借我之手铲除巨龙。
只是雷虫乃是从天劫中诞生，想要影响他的意识并非普通强者能够做到的。
但若是这个存在若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天道的话，那么影响应劫而生的雷虫便要轻松许多。
再结合着多明尼卡被天道欺骗的经历，和我发现的天道韵律的异常。
所以我很自然便想到，可能有强者被镇压在天道规则内。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你为什么对稳定位面规则的巨龙下手。”
道哥声音平稳道：“我本来是想彻底除掉生存与毁灭之龙的。
不过因为你的插手，本该一起死掉的两枚龙蛋，必然会有一只孵化出来。
所以我只得先行出手，趁着雷虫对我没有防备的时候，让它吞噬了你手中的那枚龙蛋。
免得这个位面再出现一条生存与毁灭之龙。”
道哥解释了一句后，饶有兴致的问道：“除了这些，你还猜到了什么？”
何九继续道：“除了这件事之外，我又想到了北极、萨姆森甚至朱排。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囚笼的话，他们没有道理轻易进来。
即便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迷失在空间风暴中，也多半会被爆裂的空间风暴撕裂。
可实力孱弱的北极都安然出现在了这里，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这些人出现在山泽界，应该也是你做的吧？”
道哥笑道：“你的感觉很敏锐，我的确拉过来了一些人，不过那个叫朱排的确实是个意外。”
何九沉声道：“对于这件事，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我之前猜测，你将萨姆森弄过来，应该是为了帮你除掉之前的几位半神。
但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将北极也拉过来。
他的实力，不应该引起你的观众才对。”
听到何九的询问，对面那人更加欢畅了，他好似找到了知己一般大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解释道：“神明的存在，会补全位面的规则，从而让我回到数万年前被死死压制的状态。
之前，龙族为了在山泽界称霸，一直压制这个位面的人类，不让信仰在这里生根发芽。
所以在之前的数万年中，从来没有神明出现。
然而，当年那条母龙失落在亡灵界后，另外两个爬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放开了对信仰的限制。
所以我便开始尝试着引入对我有益的变量。
至于北极和其他一些实力弱小的家伙，只是我因为无聊，随手拉过来的。
你根本无法体会，被困在一个地方数万年无法移动分毫的痛楚。”
说到这里，那人忽然顿了顿道：“哦，对了，被我随手拉过来的，还有即将灵魂崩散的你！”
何九闻言，身体顿时一僵。
他虽然猜到自己的穿越跟眼前之人有关。
但当这番话真的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何九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失神。
何九一边强行稳定着心神，一边随口道：“你是想让我体会到跟你一样的孤独，所以才把我的灵魂塞进一棵古树中？”
那人点头道：“不错，只有体会过那样的孤独，你才会想打破这个牢笼！
原本，我是打算慢慢培养你，等上个千百年之后，再让你点燃神火。
不过你的进境远超我的想象……”
没等他说完，何九便打断道：“所以你便提前引动了你留下的棋子，诱惑法神将恶魔领主召唤到山泽界，好帮你除去山泽界新生的半神？”
那人愈发兴奋道：“我在将那两个魔法师引入山泽界时，偷偷给他留下了一枚信仰水晶。
可惜那个魔法师谨慎得很，直到被你杀死，也没有吸收那些信仰。
倒是那个倒霉鬼以为捡到了宝，以那些信仰为种子，成为了山泽界的半神。
虽然我对这种山泽界本土半神的控制并不强，但他却被你强势击杀龙族给吓破了胆子。
我只是稍稍引导，便让他跟一个恶魔小领主签订了契约。
之后根本不用我插手，那个恶魔领主便会替我完成一切。”
何九深深看了一眼对面之人道：“你借恶魔领主之手，除掉那些对你有威胁的半神之后，又以之逼迫我吸收了那一缕神火。
想来，现在就应该是你最后一步的计划了？”
对面那人继续道：“原本是这样的。
不过你很对我的胃口，我们完全可以联手打破这里的规则，到时候你可以恢复你梦寐以求的人类身躯。”
对于这人的邀请，何九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不可能配合你打破这里的规则。”
何九在点燃神火后便明白，想要让眼前这人脱困，必然要打破山泽界的运行规则。
而一个成熟的规则被打破，代价必然是数千万人身死，若是期间稍有差错，整个山泽界的生物甚至可能死绝。
如今的山泽界有他的师傅、宠物和信徒，何九自然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道哥似乎有些遗憾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能按计划将你掌控在手中了！”
他的话音落下后，一缕缕规则之线，便化作纷乱的蛛丝，朝着何九的身上缠了过来。
而何九的神火，却没有丝毫抵抗便跟那一缕缕规则之线缠绕在了一起。
眨眼间，何九便化作了那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之前何九曾经以类似的手法控制过小黑跟多明尼卡，这次被人以更高级的手法操控，何九心中倒是生出一种轮回的感觉来。
虽然情势已经坏到了极致，但何九却仍旧不慌不忙。
他淡淡道：“若是只有我自己的话，现在倒是只能任你摆布了。
可惜，你漏算了一件事。
那就是你并非真正的天道。
而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天道的监察之下！
你觉得，天道会任你摆布吗？”
何九的话，让道哥骤然变色。
然而没等他有所动作，一股股执念便通过规则的力量涌入了他的体内。
堕落神力！
何九这一年中积攒了数百滴堕落神力，在这一刻尽数被他吸入体内。
神木城内，一直没有出力的何天良，不知何时围绕着何九踏起了猫步。
在他的牵引下，一个涵盖了整个神木城的大阵缓缓浮现。
黄土阵！
黄土阵的名字虽然土里土气，功能也并不强横，但他却单单有一个长处，便是聚地气！
何九体内的能量虽然被封禁，但他的本质未变。
尤其是他点燃了神火之后，本质更加契合山泽界的规则。
以何九树身为核心的黄土阵，在被何天良驱动的一刹那，便引动了整个东延州的地气。
堕落神力加上黄土阵，便是何天良给何九准备的后手！
那些堕落神力中夹杂的各种执念，本质上是精炼到了极致的人欲！
而黄土阵所聚集的，便是地气。
何天良要以人道、地道撼天道！
老爷子也并没有指望，这种程度的地气和人欲能够压过天道。
他所要做的，仅仅是要唤醒那个被道哥蒙蔽了的真正天道。
不管道哥的实力如何强横，山泽界天道以前既然能够封印他，那现在必然也能。
何天良早在何九看透之前，便凭借着丰富的经验猜到了一切。
之后他凭借着跟何九的魔气，默默的在何九眼皮子底下为他准备起了这个后手，只待这一刻。
风云突变中，之前一直被道哥蒙蔽的天道，终于缓缓震颤了起来。
被无数规则丝线缠绕的道哥，缓缓被一股无法抵御的力量想着无穷深处拉了过去。
而那些缠绕在何九身上的规则丝线，也一根根被崩断。
而何九则强忍着脑海中各种杂念的冲击，一字一句道：“道哥，你既然已经被封印了数万年，那就继续睡下去吧！”
对于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道哥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后，便回过了神来。
他淡淡道：“我的确有些失算了，不过天道无法彻底将我灭杀，它只能继续镇压我一段时间而已。
而你，总有一天会主动求着我帮你打破这个牢笼的！”
何九缓缓摇了摇枝条道：“不可能，无论何时，我都不会为了自己脱困而毁灭这个世界！”
然而道哥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狂笑了起来。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说道：“不，你会！
当你点燃那一缕神火后，便再无可能化为人形。
你要面临的，便是以一棵树的身份，永远地活在山泽界这个大囚笼里。
也许你能够坚守本心百年、千年。
但万年以后呢？
万年之后，你的亲朋好友便会一一死去。
你所熟悉的人和物都将消失。
而你，则永远是一棵不能移动的古树！
到那时，你便能够体会到我所体会到的孤寂。
总有一天，你会来求着我打破这个牢笼……”
道哥的身影越来越淡，但声音却越来越响亮。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规则线条中，声音却仍旧在何九耳边回荡。
何九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也许吧，不过那是几万年以后的事了。
而现在，我便是山泽界唯一真神。
在我还有理智的时候，我不可能任由你打破这一切。
当我决定跟你做同样的事情时，我也许便是下一个你。”
……
（全书完）